晴日里的阳光正好,带着些许夏末的暑气,透过纸窗铺满了屋子。
玉华早在门外候了许久,见如烟一直没有动静,便行至屏风前说道:“季小姐,时候不早了,该起床更衣了。”
如烟没有起身,只是低声应道:“放那吧,我自己来。”
“季小姐,这……”玉华托着王上特意安排的精致衣裙,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说让你放那!”如烟恼道,听到“季小姐”这个称呼总是让她难以忍受。
人不是人,妖不是妖,待在这里她真是受够了。
玉华没有再说话,只是低着头静静地候在一旁。
“如烟,如烟!”门口突然响起了如小黄鹂一般清脆欢脱的声音,由远及近,一声声地呼喊着如烟的名字。
“晓禾,你怎的还这么不识规矩,”玉华一脸无奈地见那飞奔而来的晓禾,眼看就要飞进屏风内惊扰到如烟,连忙抬手拦下,“还不行礼拜见季小姐。”
晓禾听到这陌生的名字,疑惑地看向玉华,不解道:“季小姐?”
如烟听到是晓禾,便坐起身来应道:“不必叫我季小姐,还是向从前一样叫我如烟就好。”
“好!”晓禾一听屋里真是如烟,连忙笑着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季小姐,这恐怕不合规矩……”
如烟听玉华又要扯那些规矩,连忙打断了她,急得直跺脚,“我说了,叫我如烟,我不是什么季小姐!”
玉华想罢还是不要再难为她,只好改口道:“季……如烟姑娘,莫要生气了,早上生气一天都不会高兴的。”
看着被她凶还在为她着想的玉华,如烟的神情变得有些忸怩,开始后悔刚刚那般无礼举动。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不是,我……我不是有意要凶你们,我只是……”
思来想去却是更加心烦意乱了。
“罢了,你们先退下吧,让我自己冷静一下。”如烟垂落的秀发遮住了眉眼,无精打采地躺回了床上,示意她们退下。
“是,奴婢告退。”玉华随即应道,拉着一旁还在发愣的晓禾就退下了。
离开的路上,晓禾时不时地回头看看,忧心忡忡地问道:“玉华姑姑,如烟这是怎么了?怎么半月不见都瘦了好多,还看起来那般憔悴。”
“如烟姑娘只是昨个晚上有些想家,自然是心里难受些,这才看着无精打采的。”玉华没有告诉晓禾实情,怕晓禾知道了会难过许久。
“这样啊……”晓禾不假思索地点头应下,转眼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低下头去,拿衣袖默默地遮住了含泪的眼眸,“晓禾……晓禾也想家了……”
晓禾抽泣着,玉华轻轻的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安慰道:“晓禾别哭,再多熬几年咱们就能回家了。”
就能,回家了。
临近夏末的日子,风中添了些许舒适的凉意,可在避暑的凉亭里,断断续续的琴声却携带着几丝烦闷。
“大外甥呀,姨姨来找你了。”随着一声巨响,只见南玄子凭空出现在亭内,身旁的烛台随她衣袖一甩应声倒在了琴上,惹得几声残音破云。
玄渊无奈地看了眼满桌的狼藉,默默地将琴搬至一旁。
“哎呀……姨姨我是不是打扰到了大外甥的雅兴?”南玄子化着妙龄少女的可爱模样,脸颊绯红地咬着下唇,一脸大惊失色的娇弱样子。这做作的表情还没维持几秒,抬眼见桌上空了,便顺势盘腿坐了上去,全然不顾身后脸黑成碳的玄渊。
玄渊示意一旁的老黑先行退下,别过脸说:“你找我来是不是又为了鲛鳞。”
“要不然呢?”南玄子说完散漫地瘫在桌上,随手拿过点心吃了一口,嫌难吃又随口吐了。
“没有,你走吧。”玄渊实在是忍不了了,起身便要离开。
南玄子冷哼一声,抬手把那桌上的点心一巴掌拍掉,“那我还真是高估你了,连个小丫头都搞不定。”
“你……”玄渊回头指着南玄子,脸色极其难看。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今天早朝一脸怨气还不是因为那个小鲛人?”南玄子双手撑在桌上,笑意盈盈的挖苦着玄渊。
南玄子这阴晴不定的性子着实让玄渊难以捉摸,猜不到她下一步还能做出什么,只得忍下怒气说:“你怎么知道?”
南玄子捂嘴嗤笑道:“你的事情我怎会不知?”
“你在我身边安了眼线。”玄渊脸色一沉,周遭像是遁入冰窖,瞬间冷了下来。
南玄子全然不顾生气的玄渊,大摇大摆地走上前去,双手抚上玄渊的衣领,亲昵到旁的看到指定会多想。
“哎呦,话不能这么说,我这不是关心我家大外甥的日常生活吗?”南玄子的双手默默发力,箍住了玄渊的脖颈,脸上依旧挂着甜美的笑容。
玄渊眼神冰冷,语气里不带一丝慌张,“南玄子,杀了我对你可没有好处。”
南玄子笑得更加疯癫了,原本甜美可爱的一张脸上却生出了可怖的笑容,戏弄着噘嘴说道:“大外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姨姨怎会杀了你,只希望我的大外甥老老实实的不惹事,认认真真的谈个恋爱,姨姨也就没有顾虑了,大外甥你说是吧?”
玄渊低头紧盯着南玄子,四目相对许久后从容应道:“那是自然。”
“这就对了嘛,不过我看你对情情爱爱实在是不太精通,这样吧,姨姨来帮你。”南玄子笑着把琴搬回桌上,坐在琴前悠闲地弹了起来。
玄渊冷哼一声说道:“你帮我?”
“怎么,我活了那么久自然是读过不少言情本子看过不少悲情戏的,小姑娘喜欢的不就是那些英雄救美、甜蜜邂逅,还有爱恨交织、情深义重,再简单不过,”琴声瑟瑟,呜咽着不入流的调子,大喜大悲的起伏,却又恰当好处的和谐,一曲终了,南玄子挑眉藏笑,“而且我家大外甥长得那么俊,再俗的套路,放在你身上自然都是不俗的。”
玄渊眉头一皱,警惕地问道:“你想怎样?”
“我想好好演场戏,毕竟我这分身易容的法术,拿来演戏可是顺手的很呐。”南玄子抚琴又起一曲,分分合合的手指也让调子纠缠在一起。
玄渊没有说话,似是被这琴声打乱了思绪。
“怎么,你不想配合我?”南玄子长叹一声,转眼换上了副与玄渊一般的模样,“那看来我是要易容成你的模样和小鲛人好好亲热亲热了。”
“你……”玄渊看着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刚想说的话不得已地咽回了肚子里,咬着牙说道:“那你说需要我怎么做。”
“这还差不多。”南玄子得意一笑,亭上的幕帘扬了又闭,不随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