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季秀死后,穿林别院安静了一段时间。玉知依然是个小小的宫女,她不能堂而皇之的进出华允宥的房间,吃用都比一般美人还要差。吴公公刚开始以为大殿下宠幸过这个宫女,自然会对她格外厚待一些。却没想到,主子事后对这宫女竟然提也不提,就算混在众女之中见到了她,也是视若无物。时间一长,大家看出大殿下对她没有半点兴趣,也就不再讨好这个小宫女。
但在穿林别院中,玉知还有一个特殊的用处,就是侍候大殿下过夜。谁都知道,英武过人的大殿下到了夜晚就会化身为一个疯狂的魔鬼,辣手摧花,不死也要受场苦。好在他倒从来不挑,送哪个美人去都行,身份最卑的小宫女自然就成了每晚去承受这场炼狱的不二人选。每到晚上,大殿下房中传美人侍奉时,那些女人就站在屋檐之下,默默地用眼光目送太监将全身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宫女抱出去,第二天,总能看见一脸煞白的她独自坐在房中,神色疲倦,身上可能又多了新的包扎伤处。
若是哪天她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时院中就有人开始猜测那小宫女能不能活着走出大殿下的房间。
在允宥房中养了几日,玉知坚持回了自己的小房间。他每晚都会悄悄离开一两个时辰,玉知知道他一定有要紧的事,不想耽误他的事。
最近的允宥又比往日暴躁了许多,只有玉知轻声的安慰,才有让他平静下来。玉知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一定有大事发生。终于有一天,玉知正在与华允宥对弁,平日攻势凌利,思虑严密的人却连连失误,被她攻城掠地,失去了还手之力。
平日下棋,玉知难得赢一回,每次赢了,都会高兴得拍掌而笑,这回大胜,她却不同往常,结着眉望向华允宥,神色中竟无半点喜悦:“你根本就没认真和我下棋。”
华允宥手一挥,手边的棋盒一下翻到了地上,棋子滚了一地。他看了玉知一眼,一声不出的转身而去。
玉知怔了片刻,又跟在他身后。“别跟着我。”华允宥的声音格外冷。
玉知跑上两步,一把抱住他:“你不开心。”
华允宥挣脱她的手,猛然扬声对窗外道:“有什么事?”
“少主,主母来了。”低沉的声音。玉知一听就知道此人正是华允宥的亲信之一。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他的人,但他的声音玉知并不陌生。
“母亲?”华允宥皱眉。
“是我。宥儿,连我你都不见吗?”豫王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华允宥摆手令玉知退到一旁,打开门,果见豫王妃竟然穿着一身劲装站在院里。他举步走到豫王妃面前,对母亲行了个礼:“母亲。”
豫王妃点点头,伸手扶起华允宥:“宥儿,娘写了十几封信来求你,你都不肯回。这回娘亲自来了,总该请得动你了吧?”
“若是孩儿的回答和原来一样呢?”华允宥问。
豫王妃仰头看着儿子,淡而坚决的神色与华允宥如出一辙:“宥儿,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你是王子?从出生起,这大夏国就是你的责任。”
华允宥淡然道:“让一个疯子承担这个责任不是太儿戏了吗?”
“除了你,又有何人能当此责?”豫王妃正色道。
“母亲来此之前,应该去见见宗伯。也许就不会这么想了。”
“华伯?”豫王妃有些奇怪:“我的确见过他。他也赞同我的意见。”
华允宥心头一震,眉宇中闪过一丝惊色:“他没有对你说?”华伯竟然没有向宗族人说明他身中“情丝”之事?想起那日华伯还劝他放弃争夺,安心做一个太平王爷的事。华允宥冷冷道:“看来真是一场大劫来了。”
豫王妃没有听明白他的话,心里隐约觉得有件很重要的事在瞒着他,一把拉住儿子:“宥儿,到底是何事,你快说与我听。”
惊骇只是一瞬间,华允宥已经平静了下来:“你不用问了。此事我自有分寸。”
回身对屋内唤道:“丫头出来。”
豫王妃正在奇怪,就见房中走出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子,轻盈的福了一礼:“参见王妃。”
忽然见芮玉知在此地出现,豫王妃也吃了一惊,抬头看向儿子,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
华允宥伸手拉住芮玉知的手,对母亲道:“母妃,这女子是儿子一生唯一喜欢过的女人。若是我有什么变故不能再照顾她。请母亲将她收为义女,好生对待。”
两个女人都呆在了当场。华允宥接着道:“玉知,那****离开余阳时在客栈与你说的事你还记得吧?”
玉知点头:“记得。我已经全按你的要求做好了。”
“好!”华允宥轻轻刮了她精致的鼻梁一下,带着满意的神情:“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让母亲带你出去吧。你立即回余阳等我的消息。”
玉知道:“余阳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易叔叔自然能做好。我要陪在你身边。”
“不行!”华允宥板脸拒绝,沉声道:“易长歌非大将之才。他当不起这副重担。”
“那你怎么就认为我可以?”玉知有些疑惑。
华允宥正色道:“我知道你可以。”双目紧盯着玉知的眼睛。
玉知有些不自信的看着他,低声道:“我只是一个女子。这种事,我怕做不到。”
“女人又如何?世人瞧不起女子,其实女人的细心坚韧,往往是男子比不上的。女中豪杰不逊须眉。看看母妃——”华允宥用充满敬意的语气道:“世人都说我父王是将才。实际上,真正称得上大将之才的,正是我的母亲。是她运筹帷幄,果敢决断,才成就了父王的英名。”
玉知从来不知这些事,惊讶的用敬意的眼光看向豫王妃。豫王妃却苦苦一笑,摇头道:“可惜,我到底是个女人。看不透情关。虽然成全了丈夫,却对不起儿子。”
华允宥终于伸手扶住母亲,用深情的声音道:“母亲不用再说。孩儿明白你的意思。在母亲眼中,父王需要你扶助保护,而我——是可以自己承担一切的。”
豫王妃点头:“不错。宥儿,你比你父王比我都强。在这世上,能力越大,承担的责任就越重。宥儿,我是委屈了你。但是——我没办法。”
华允宥轻叹一声:“孩儿明白。”又回身望了玉知一眼,对母亲道:“只要娘记得孩儿今天的话就好。玉知,你跟母妃走吧。”
玉知却不动,一把拉住华允宥:“不管你怎么说,我不走。”
这日玉知正在房中休息,忽见吴公公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本来以为他是尚希派来找她的,刚刚起身,却听吴公公道:“姑娘,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刚才外面来了消息,那个生病的宫女已经病好了。你立即就可以出别院去了。东西也不用收拾,外面都给你收拾好了。”
玉知一惊,身上莫名的发冷:“公公,大殿下随时可能召唤奴婢去侍候,若是不见了奴婢,怕是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