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黄昏,夜幕从天边向眼前铺来,彭成和常安向韩允中父子辞行,走在回去的路上。
常安终于承认是自己多疑了,但彭成还是心神不宁。
国安部?复仇者联盟?唐玄宗,安禄山?彭成在尽自己最大努力去理解这个游戏世界。
唐玄宗应该是马浩辰,安禄山莫非是董解?国安部和复仇者联盟就是那次在宿舍里,他们说的特殊组织?他俩是想在唐朝搞谍战?
更不可思议的是韩允中说的“安史之乱”和“马嵬坡之变”和历史书上说的相差甚远。
据韩允中说,当年,安禄山和史思明带着数十万大军在范阳反叛,唐军节节败退,东都洛阳危在旦夕。朝廷任命西域战神高仙芝,封常清应对安史叛军。结果敌众我寡,洛阳陷落,高仙芝,封常清便退守潼关不出,以拖延叛军,等待各路支援。
谁曾想监军的太监是复仇者联盟的暗者(内奸),诬告两人勾结叛军,意图谋反,致使唐玄宗以“失律丧师”的罪名处斩了两位大唐名将。
唐军无帅,不得已任命年老体弱的老将哥舒翰。哥舒翰的战术和高仙芝,封常清一样,也是死守潼关。复仇者联盟故技重施,但唐玄宗毕竟以前也是明君,没有再犯同样的错误。
复仇者联盟的暗者知道哥舒翰和杨国忠不和,于是派人在宰相杨国忠的耳边吹风,使杨国忠鼓动唐玄宗颁布圣旨,逼哥舒翰出战。哥舒翰知道此战必败,但皇权不可违,一个久经沙场不惧生死,半生戎马无数战功的老将军,抚胸痛哭。果不其然,叛军里应外合,唐军大败,哥舒翰想到高仙芝,封常清的下场,无奈投降了安禄山。
不久,都城长安被叛军攻克,玄宗向蜀地逃亡。一路上,玄宗痛定思痛,见识到了复联间者的厉害,决心创立国安部,以应对安禄山的复联。可是宰相杨国忠担心国安部权力极大,一旦创立,国安部尚书必将深受玄宗器重,自己的宰相之职,恐怕会名存实亡,再加上逼迫哥舒翰出战的圣旨是自己劝说玄宗下的,如果圣旨不下,哥舒翰不出战,那么长安或许就不会陷落,玄宗也不用逃亡蜀地,就坚决不同意。
玄宗皇帝虽然老了,但毕竟不傻。安史叛军在范阳起兵,打的旗号就是“清君侧,杀杨国忠”,潼关陷落,玄宗准备御驾亲征,结果被杨贵妃以死相逼,才打消念头。唐玄宗听从杨国忠的建议,秘密逃亡蜀地。
蜀地的前两任节度使,都是杨国忠的同党,而杨国忠本人,也是名义上的剑南节度使,可以说蜀地,就是杨国忠的地盘。随行的副宰相,御史大夫,也都是杨国忠的人,这也是杨国忠敢反对玄宗创立国安部的原因。
玄宗和宰相矛盾加深,再加上剑南和身边都是杨国忠的人,玄宗皇帝担心杨国忠会挟持自己号令天下。于是密令大将军陈玄礼诛杀杨国忠。唐玄宗一行人路过马嵬坡,陈玄礼联合太子李亨,鼓动士兵哗变,杀了杨国忠,但毕竟剑南是杨国忠的地盘,唐玄宗为了安抚杨国忠一党,不得已赐死了杨贵妃,以表明自己是被胁迫的。
唐玄宗逃到蜀地,创立了国安部。但奇怪的是,国安部自设立之日起,尚书一职就一直空缺,只有左右侍郎两个副手,至于为什么,好像只有皇族知道。国安部成立之后,在安史之乱中协助唐军收复长安,洛阳,安史之乱后更是帮助历代皇帝探查天下,控制藩镇,加强皇权,立下了汗马功劳。
至于复仇者联盟,组织神秘,很少为世人所知。据韩允中所讲,早在安禄山起兵之前,复仇者联盟就已经在运作了。安禄山当年之所以被儿子安庆绪杀了,就是因为想把复仇者联盟交到另一个儿子安庆恩手上,这就相当于把接班人的位子给了安庆恩。安庆绪自然不满,就和复仇者联盟中的亲己势力,联手杀了安禄山。
安禄山死后,复仇者联盟群龙无首,便假意归顺安庆绪,在暗中诛杀叛徒,挑拨史思明和安庆绪的关系,借史思明之手,除掉了安庆绪,也因此元气大伤。安史之乱被平定后,唐代宗分别将投降朝廷的三个叛军将领封为魏博节度使,卢龙节度使,成德节度使,从此复仇者联盟就蛰伏在了河北三镇,暗中发展。
虽然有马浩辰和董解的搅和,但大体上没有影响到历史大势。
彭成似乎看到了生活的希望。一个室友当的是皇帝,一个是拥兵数十万的节度使,人生的巅峰就要来了?幸好没有死成,不然不就可惜了吗。
一想到良田千顷,家财万贯,奴仆成群,彭成止不住咯咯地笑。一旁的常安实在看不懂,这人到底什么路数?
回到常家的草屋,常寿还没回来。这一天过得跌宕起伏,彭成早已心神俱疲,便躺在草席上小睡片刻。
“彭成,彭成。”
几声惊慌的叫喊把彭成从睡梦中叫醒,彭成揉着迷糊的双眼,原来已经是深夜了。
“我阿翁,我阿翁现在还没回来!”
常安的声音在哭泣的边缘徘徊,彭成却依旧迷糊,没回来就没回来呗,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正想倒头再睡。
“你...你...你怎么睡得着!我阿翁可是为了你才出去的。怎么晚还没回来,我阿翁怕是...怕是被山贼抓住了......”
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常安哇哇大哭。
一听到常寿被山贼抓住了,彭成脑中“嗡”的一声,瞬间清醒了。
彭成立马坐起,拍拍常安的肩膀,“常安,别哭,常老伯可能是去的太远,没来得及回来,这天黑不是野兽多吗,你,你先在家里等等,这附近有一个山洞,我现在就去找找,别哭,等我回来。”
常安蜷缩成一团,泣不成声。
彭成想到常安的身世,心头一紧,常老伯是这孩子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啊。
夜色茫茫,林木枝干像鬼魅一样张牙舞爪,彭成的热血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冷却,走到半路,竟有些后悔,黎阳山夜里经常有野兽出没,自己这不是给它们送夜宵吗?
但想到常老头,彭成从路边捡起树干和石块,拿在手里,继续行走在无边的黑夜里。满头大汗,喘着粗气的彭成,凭着依稀的记忆找到了那个山洞,叫了几声“老伯”,没人应答。
彭成扒开灌木,让如水的月光倾泻进去,依旧不见常老头的身影。
彭成在洞内的石头上坐着歇息片刻。
这可怎么办?急的焦头烂额的彭成似乎忘记了这是个游戏,忽然想起了今天韩允中给自己的大力丸,瞬间顿悟了。
这游戏是这么玩的啊。
所谓酒壮怂人胆,无知也会给人勇气。
彭成走出山洞,来到自己遇见常老伯的地方,开始了四处叫骂。
“贼儿子们,爸爸来了,还不快点出来。”
“快点出来...”
“出来...”
...
彭成的声音在黎阳山中回荡。
“怎么?不敢出来了?”
“害怕了?”
...
“你们就是怂包,软蛋!”
“软蛋!”
...
彭成的声音像一块石子,扔进黎阳如水的夜色里,泛起圈圈涟漪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除了偶尔几声鸟鸣和野兽嘶吼,再也没有其他声响。
不久,彭成的嗓子火辣辣的,口舌也渐渐干燥,古代两军对峙就是这样叫骂的,莫非这山贼强大到可以没有夜班人员?
正在彭成灰心之时,远处的草丛中有了动静,彭成瞬间警惕起来,先向草丛那边扔去几块石头,然后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彭成用树枝扒开草丛,什么也没有。“虚惊一场”四个字刚刚飘过脑海,彭成突然被身后的什么东西给扑倒。
完犊子了,药还没来得及吃呢。
彭成奋力一挣扎,把那东西摔在身后,站起身来,发现自己已被几个五大三粗的人给包围了。
彭成赶忙把药丸放进嘴里,刚才喊的太卖力,连口水都没了,只能硬生生地吞下去。
“快,拦住这走狗,别让他服毒自杀。”
彭成拿着树枝胡乱挥舞了几下,“放屁,我千呼万唤才把你们给叫出来,结果你们一出来我就服毒自杀,我图啥?”
为首的山贼陷入了沉思,想了片刻,感觉彭成说的在理。
“少废话,你是不是官军的斥候?”
“斥候?”彭成苦笑不得,“我要是斥候还会故意让你们知道?就你这智商还当山贼的头头儿?你们真是人才紧缺啊。”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太紧张,或许是药劲儿上来了,彭成头脑有些昏沉。
“你这走狗,还笑话我?那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守夜?还说不是斥候。你们几个,四周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你,快去通知大哥他们,说官军来了。”
“别,别,别。不用那么大阵势,就我一个人。我不是官军,也不是斥候。我刚才说什么,我怎么知道你守夜?我怎么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守夜的。”
“你...好啊,死到临头还耍嘴皮子,告诉你,我就是阮旦,我就是万雄寨鄂二哥手下的......”
“什么?阮旦?哈...哈...”
第三个“哈”还没笑出口,彭成四肢无力,头脑昏沉,倒在了地上。
在即将昏迷之际,彭成一直在反思这是怎么回事,这聊天还算融洽,怎么自己突然就瘫软在地上了呢?莫非是大力丸?彭成似乎明白了,这该死的韩允中,他还是怀疑自己,他给自己的是蒙汗药,这一把年纪的糟老头子,坏的...坏的...很。
这一幕,让山贼们也有些手足无措,在验证彭成还活着,四周没有其他人后,山贼们捆了彭成,拖上山去。
昏睡了很久,彭成清醒过来,手脚被死死捆住,后颈疼痛难忍,结果很明显,自己被山贼抓住了,而且这伙人怕自己半路醒过来,又给自己脖子后面来了一下。彭成看了看四周,地上都是潮湿的烂草叶,墙角处还有些不明生物活动的声音,到处散发着一股股难以入鼻的恶臭,就现在腐烂的死尸堆里一样,彭成的肠胃瞬间翻涌起来。
“韩允中,我记住你了,真是人心隔肚皮啊,书生模样,心肠竟如此狠毒,我...”
还是彭成太天真,忽略了人心的莫测。
咒骂韩允中还没结束,门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彭成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上,想起自己身处贼巢,说不定这游戏马上就要结束了。
细碎的脚步声渐渐清晰,只听见“嘎吱”一声,门开了。
彭成赶紧躲到墙角,手脚竟然有些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为了韩允中,自己一定要活下来。
借着房屋里昏弱的光线,彭成看见一个瘦小的声音从自己眼前飞过。
彭成屏住呼吸,尽量把自己融入这个环境,掩盖自己存在的这个事实。
“有人?”这声音有些稚嫩,竟然还带着令彭成胆寒肝颤的兴奋,莫不是一个嗜血的魔头。
随着脚步越来越近,彭成的心跳也逐渐加快,就好像看着一颗子弹射向自己无辜可怜的头颅。
“哈哈,找到你了。”
“哥,你饶了我吧。我不是斥候,我是来救爷爷的,不是,我是......”彭成虽然手脚被捆住,却依然努力地向NPC下跪。
“救爷爷?寨里除了个做饭的老头,就没有其他老头了,你是他孙子?。哈哈,别害怕,只要你肯入伙,他们不会杀你的,你叫什么名字?”
“小弟彭成,还请哥哥替我在众位大哥面前......”彭成缓缓抬起卑微的头颅,心中五味杂陈,被自己叫大哥的嗜血魔头,竟然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
“你也姓彭!”这“魔头”显然不敢相信,“我叫彭长生,你做我阿兄吧。”
现在换做彭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这是什么操作?
“这...阿兄...不是...”彭成吃惊得语无伦次。
“对,咱俩都姓彭。我阿娘说过,祖先给我们姓氏,是用来区分亲疏远近的。其实我是有阿兄的,我和阿兄为了躲避官府征兵,才逃到山上的。结果他们见我年纪小,就只给一个人的饭吃。我阿兄一边要干活,还吃不饱,有一次下雨路滑,不小心摔倒了,把泥水溅到了鄂满银那畜生的身上,就被他...”
彭长生说着,竟哭了起来。不用说也知道,后来怎么了。
不到十二岁的小孩,竟要躲避兵役?因为年纪小,就不给饭吃?因为别人把泥水溅到自己身上,就把别人活活打死?
这他妈是一个怎样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