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独自呆坐在长椅上,过往的一切历历在目,一声声告诫着她什么叫自作多情。
她想起袁仲春主动提出送夏至回家的那个下午,他本不是个热心的人;
她想起袁仲春吃饭时注视夏至时的笑容,确实比平时要灿烂几分;
她想起他不翼而飞的校服外套,竟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才那么做;
她想起他站在操场上被她询问时的掩饰,和面对邱晨时的坦荡完全不同;
她想起夏至突如其来的受伤,他比她还快的步伐以及脸上无法掩饰的关切;
........
秋分不是夏至,她的心思像清明时节的纷纷细雨,细腻透亮,她不是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只是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解读罢了。
刚刚她还沉迷于梦境,她的王子终于牵起她的手,搂着她的腰,和她翩翩起舞。
可下一秒,梦境坍塌,水晶破碎,她终究变回了林秋分,不是公主,没有王子。
钱亚岁一出礼堂就看见了一脸落寞的秋分,她穿着米白色的棉服,带着淡蓝色的针织围巾,被黑夜笼罩着,更显得孤单清远。
她的眼睛呆呆地望着远方,迷失在一片漆黑之中,黯淡无光。
她的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容,原本稀疏的眉毛变得黑亮纤细,青涩中多了一份妩媚柔情,淡淡的唇色如今附上了鲜艳的火红,在寒冷的冬日看上去格外温暖。
“林秋分,你躲这干嘛呢?”
不速之客的闯入吓得秋分一哆嗦,她慌张地看着他,转瞬又恢复平静,淡淡地看他一眼,不想说话。
某人却毫无眼色,见她不理,自顾自地坐在她旁边。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秋分给了他一记刀眼,然后低下头,保持沉默。
一月份的上川冷得过分,她出来的时候没带手套,只好摩挲着裸露在外的手,抵御寒冷。钱亚岁看她冻得可怜兮兮的模样,摘下自己的手套扔给她。
“送给你,作为上次那把伞的赔礼。”
秋分转过头看他,眸子里有一丝疑惑,然后恍然大悟,再然后一脸嫌弃。
“就用这个换,我感觉自己亏大发了。”
钱亚岁瞬间恼羞成怒,作势要抢回来。秋分手疾眼快地把手套带上,不给他反悔的机会。
手套是纯黑色的,散发着浓浓的直男气息。手套上残留着钱亚岁的温度,让秋分的冻得麻木的手瞬间温暖,连带着心情也稍稍好起来。
“话说我的伞哪去了?”
钱亚岁转过头回避她的目光,有些心虚地搓搓手。其实那把伞现在在他床头柜的抽屉里。
丢失的第二天,他跑去出租车公司说明了情况,值班人员看他那么着急地要把伞找回来,都有些好奇。
他们见过不少来找东西的,不过都是比较重要的东西,比如钥匙、钱包、重要文件之类的东西,从来没有人匆匆赶来就为了一把伞。工作人员忍不住问:
“这把伞多少钱啊?”
“也就三十几块吧。”
前台接待他的小姐姐震惊了,一脸不解地盯着他。
“那这把伞对你意义非凡?”
“没有,同学借的。”
小姐姐摇了摇头,表示年轻人的世界我不懂,然后打了个电话,发了个广播,很快一个中年大叔就闻声而来,归还了那把淡绿色的伞。
钱亚岁本来固执地要把伞找回来,是为了还给秋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改变了主意,反正已经告诉夏至伞丢失了。
他就这样把秋分的伞据为己有,直到今天。
“不是告诉你丢了吗?”
“我就想知道怎么丢的,毕竟那把伞我还挺喜欢的!比这双手套喜欢得多。”
她又止不住看了看手套,有些惨不忍睹,摇了摇头,眼睛里的嫌弃不减反增。
钱亚岁觉得自己真遇到了个白眼狼,心里又生气又懊悔,自己真是吃错了药才把手套送她。他气势汹汹地盯着她。
“你知道农夫与蛇的故事吗?”
“知道。”
“那你不觉得羞愧吗?”
“为什么要羞愧?”
这个问题问得真是.....,钱亚岁看着她一脸无辜的笑,顿时被噎住了。
“你是想说自己是农夫?我是蛇?”
某人点点头。
“所以你特别笨,我命很大?”
“没想到学霸的脑回路如此清奇!”
钱亚岁无语凝噎,做了个“你赢了”的手势。
秋分笑了笑,然后又静默下去,望着远方,表情复杂。好久之后,淡淡地开口,朱唇一张一合,声音很轻,轻得有些模糊。
“男生是不是都喜欢好看的女生?”
“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有点好奇,想知道在你们男生心里,颜值到底占了多大份量?”
钱亚岁想了想她的问题,又联想到刚刚那幕,心不禁就悬了起来。有些急切地问:
“你不会表白被拒绝了吧?”
秋分没有回话,没有动作,只是眼神晦暗,嘴角轻轻地抿着,有一丝苦笑。
她根本没有勇气对他说出那句话,以前没有,现在更不可能有。
“你到底喜欢袁仲春什么啊?”
这是他第一次问她有关袁仲春的事情,虽然他很早就知道这个秘密,可为了不让她尴尬,从不提起。
“我也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喜欢没有道理可讲,就在他闯进她视线的那一秒,她的心里就为他留下了一个独一无二的位置,至于他想不想进来,那是他的事情。
她没办法获知他的想法,只是坚持着自己的梦,期盼有一天梦境会成为现实。
“傻子!他有什么可喜欢的,不就是长点帅点,学习好点吗?”
这句话里透着的酸气不可谓不浓烈,秋分看着他奋力声讨袁仲春的模样,觉得有一些搞笑。
“你这是羡慕嫉妒恨了?”
“我才没有,我需要吗?不就是成绩吗?大爷我随便努努力就分分钟秒杀他。”
钱亚岁说得很激动,手舞足蹈的,嚣张跋扈地像个黑社会老大。
“这几次考试貌似你连年级前一百都没进过吧!”
现场被揭了短,钱亚岁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他假装镇定地盯着秋分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解释。
“我已经进步很大了,就算是天才也不能一步登天吧!反正我对于年级前十势在必得,你就认输吧!”
秋分嘲讽地看着他,笑而不语,一副“看谁笑到最后”的表情。
两人聊着聊着,话题虽然总是迷之转换,但是竟然分外和谐。
“林秋分,你怎么在外面挨冻不在里面看节目?”
秋分和钱亚岁被老魏的到来惊吓到了,两个人迅速站起来,战战兢兢地保持距离,以免老师误会。
“里面太闷,我们出来透口气。”
“那,这是文宗穿得那套衣服。”
老魏把手里的纸袋子递给秋分,秋分赶紧接过。
“文宗现在怎么样了?”
“我走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手术了,有他爸妈陪在身边应该没问题。你和袁仲春最近多照顾照顾他,别让他把学习落下!”
“好。”
秋分和老魏回到后台的时候,汇演已经结束了,大家正忙着收拾东西。
秋分和袁仲春作为班长一起去还衣服,服装店离学校有些远,他们打车过去。
一路上,秋分很安静,袁仲春觉察到了她的异常。
“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累了。”
“哦,文宗怎么样了?”
“急性阑尾炎,刚做过手术,不过没有大碍。老魏让我们最近多照顾照顾他。”
袁仲春偏过头看向窗外,汽车的尾灯一闪一闪,烘托着城市的喧嚣。
“要不我们我们还完衣服直接去看他吧。”
“好。”
衣服顺利还完,他们直接向医院走去。服装店和第一人民医院只有十分钟路程。
他们一起走过去,半路下起了雪,一点一点,飘飘洒洒,路灯下,两个人的身影被拉得时长时短。
“也不知道文宗什么时候能出院?”
“估计要几天吧,毕竟开了刀。”
秋分认同地点点头,一低头就看见了两个人的影子,靠在一起,仿佛一对情侣。她偏过头看了一眼他的侧脸。
“马上就寒假了,你有什么安排吗?”
“嗯......,应该还是和往年一样,写写作业,读读书,再和同学约约饭,貌似也就这些了?你呢?”
“和你差不多,只是夏至总要在家练舞,我一般都去图书馆学习。”
“哦。不过放假学校图书馆不开,你只能去市图书馆了。”
“对啊,在家效率太低,在图书馆比较专心。”
“确实,那你们家过年都怎么过?”
“就吃吃喝喝,看看春晚!”
“唉,现在过年挺无聊的,连烟花都不让放了。”
“不过听说上川每年举办的庙会都很不错,你去过吗?”
“没有哎,到时候一起去看看?叫上夏至和文宗一起,多热闹啊!”
秋分听到他口中冒出的“夏至”两个字,心还是忍不住咯噔一下,他想邀请的人怕是只有夏至。可还是不忍心拒绝。
“好呀,到时候联系。”
“嗯。”
秋分坐在书桌前,不知道如何描述今天的心情,又喜又悲,像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一会儿跌落谷底,一会儿直达天堂。最终她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一个约定:
初六逛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