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体虚身寒，这会儿寒气入体，晕厥，没要他的小命已经是老天开眼了。”朦胧之间，江小树听见一个老者的声音。
“嗯。”一个青年的声音。
江小树想努力睁开眼，却是徒然。
“身体还有隐疾，外门弟子，怎么来了碧清潭？”老者有些疑惑，问道。
“不知，说是师门安排的任务，令牌没错，就放行了。”青年回答。
“这事儿倒不怪你，还有，在我这里没必要这样冷冷的，给谁看呢。”老者有些不满。
青年动了一下嘴唇，什么也没说出来。
这里是哪里？青年的声音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思索了一下之后，江小树脑海中浮现了那个冰冷的紫衣青年的身影。
那，这个老者是谁？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青年说了一声，也没等老者回答，就推开小屋的门，离去了。
老者看着关上的门摇了摇头，“这孩子。”
想着紫衣青年，江小树蓦然响起了宁缺，紫衣青年很冷，这种冷与书生宁缺的冷不同，书生宁缺是一种凡事都毫不在乎的冷漠，而紫衣青年的冷是一种清冷，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孤寂的冷。
“醒了？醒了就自个儿爬起来，还要老夫把你扶起来不成。”突然，老者说道。
江小树楞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又能够掌控了，他缓缓睁开眼，是一件小小的略微有些逼仄的屋子，很是昏暗，唯有一盏油灯散发着微微的光明。
转过头，看见穿着布袍的老者正背对着自己，身体微微动着，也不知是在干嘛。
“谁让你来这儿的？”老者并没有转身。
“师门。”
“撒谎，你一个外门弟子，师门怎会让你来此禁地，若再不老实交代，老夫给你一掌。”老者气呼呼地说道。
江小树也不知老者为何突然生气，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老者幽幽叹了口气，“说吧，谁指使你来的。”
“师门。”江小树有点懵，因为在他的脑海中，任务是师门派发下来的，那么只是自己来的，也只有师门了。
老者猛然转身，吓了江小树一跳，待看清老者的面容之后，江小树更是魂飞天外。
这是一张怎样的脸？老者的左半边脸没了脸皮，红色的肉完全暴露在空气之中，而右半边脸全是脓包，有些包已经破裂了，流出粘稠的乳液。
“呕...”江小树冷不丁的胃里翻涌，干呕起来，还在今天没吃什么东西。
对于江小树的反应，老者兴许是习惯了，手里端着一个青花瓷碗，重重放在桌子上，“起来，喝掉它。”
江小树很乖的从床上起来，身体虽然虚弱，但是正常的行走已经是没了问题，他缓缓走到桌边，看见那青瓷小碗里装着黑色粘稠的液体，也不知是什么。
“喝掉它。”老者又重复了一遍，转过头，重复刚才的动作，江小树悄悄看了过去，借着油灯的光芒，看见老者手里正拿着一块石杵，正在研药。
那青瓷小碗中装着的，应该就是药汤了。
但空气中并没有中药的味道，江小树一时半会也不能确认，于是推辞道，“不必了前辈。”
老者语气有些冷漠，道，“这外面便是碧清潭，如果你想再晕过去，不喝也罢，不过老夫可警告你，下次能不能醒过来，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随着窗户的缝隙看出去，外面果然是一汪碧潭，江小树咬咬牙，拿起桌上的青瓷小碗，张开嘴。
“唔！”突然，江小树的眼睛猛地睁大，不可描述的苦味在他的口腔之中爆发开来，他敢用自己的生命发誓，这是自己这辈子吃过最苦的东西，比夏季最苦的莲子都要苦上百倍，千倍。
但是江小树并没有吐出来，因为在很小的时候他便知道一个道理，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往往越苦的药，越有作用，就像生活。
江小树的隐忍让老者多多少少有些意外，他回过头，恐怖的脸上出现一丝若有若无的，恐怖的笑意。
“我为什么会在这？”终于，忍过去了之后，江小树问道。
“小紫送你来的，你体质虚弱，受不了这里的寒气，哪来的回那去吧。”老者回答。
“不行，”江小树毫不犹豫道，“是师门安排的任务，必须完成的。”
“你会死的。”
听见自己会死，江小树笑了，他想起来自己晕倒在死人堆里的场景，如果不是那位白发仙人相救，自己恐怕早就死了。
“师门让你来这干嘛？”老者停下来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来。
纵然是有了心理准备，江小树依旧被老者的脸吓了一跳，他缓了缓，才说道，“师门让我每日前来钓取玲珑翠鱼一条。”
“玲珑翠鱼？”老者有些意外，“怎么会是这玩意，你说的可是真话？”
“句句属实。”江小树眼神诚恳。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物，不是胡闹嘛！”老者突然有些气氛，右半边脸上的脓包又破了一个。
脾气还真是反复无常，江小树在心中暗道。
“你可知这碧清潭是什么地方？”老者突然问道。
江小树摇了摇头。
“在上古时期，天地还是一片混沌，于混沌之间滋养着许多异兽，它们互相争战，杀伐，百族林立，而人类则是最为弱小的种族。”
江小树不知老者为何突然说起上古时期的事情，但并没有不识趣的打断，而是静静聆听。
“起初人类作为百族的仆从，处于百族的最低端，只能依附强大的种族而存活，但就算如此，依旧会有强大的异兽冲击人族的生存之地，予杀予夺。”
“后来，在人族圣皇的带领下，人类开始了反击，并创立了各种修行的法门，与百族分庭抗礼，这样的战争持续了十万年之久，最终，在苍穹之外，人族圣皇击败了百族之长，将百族封印于虚空之外，自此人族摆脱了为奴为仆的宿命，开始统治这个世界。”
“你就不想知道人族圣皇是怎么击败百族之长的？”老者突然问道。
“想。”江小树点点头，这是一段他不知道的历史，原来在亘古历史长河中，人族还有着这样一段杀伐的岁月，而且，那名人族圣皇居然活了十万年之久，仙人莫过于此吧。
“要知道百族之长并不只是一位，而是对于百族前一百位高手的称呼，人族圣皇就算再强，也不可能一人迎战百人，他需要帮手。”
“人族圣皇的帮手有四位，一青龙，一白虎，一朱雀，一玄武。”
“此四圣共同协助圣皇，大败百族之长，开创属于人族的盛世，而在碧清潭中，就沉睡着四圣中的一位。”
老者话音落下，江小树震惊了。
四圣中的一位，居然从上古时期活到了现在，而且就沉睡在碧清潭之中，这样的秘闻任谁第一次听说都不会平静。
“是...哪位？”江小树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
“大圣，玄武。”老者缓缓说道。
“玄武寿命之长，不可想象，唯有它才能历经上古、太古、太初、太荒四历活到现在，成为我无极宗的镇山神兽。”
“而且玄武属阴，所以这碧清潭才会寒气弥漫，却能滋养万物。”
老者说完，江小树久久不能言语，他透过缝隙看向窗外寒潭，不敢想象在寒潭的底部，沉睡着一只不知多少年前便一直存在的生物。
“它，不会苏醒吗？”
“当然会！”老者说的斩钉截铁，“在人类遭逢大难的时候，它便会醒来，为人类而战，但从太古到现在，玄武只苏醒过两次，一次是上古时期百族动乱，那时候被流放的百族出了一位绝世天才，修成无上秘术，带领百族突破虚空沼泽归来。”
“当时大半个修真界都沦落了，好在玄武复苏，帮助无极大帝于无尽云海诛杀那位绝世天才，才让人族免受灭族之祸，无极大帝，也是我无极宗的开创者。”
“还有一次呢？”江小树追问道。
“还有一次，离得比较近，实在四千年前，魔宗横空出世，爆发正魔之战，魔宗功法诡异，魔宗魔主一身修为更是参功造化，正派强者皆不能敌，最终，还是玄武出手，耗尽真元封印魔宗魔主于无尽云海之下，才圆了修真界一难。”
“魔宗...”江小树听得有些迷糊，感觉一股暖流从自己的小肚子出涌了上来，迅速的遍布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药效应该出来了，拿着。”老者说完，从黑暗处摸出一包中药来扔给江小树，“以后来碧清潭之前，先煎半两，可保你无虞，还有...”
老者从黑暗处拿出一把竹竿，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你在这等着。”
没一会儿老者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条青色的，约莫有巴掌大小的小鱼，扔给江小树，江小树手忙脚乱的接过。
“这就是玲珑翠鱼，回去交差。”
江小树拿着中药和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股暖气涌上心头。
从父母离世之后，好像没有谁，对自己这样好过了。
“咋还不走？”老者催促。
“多谢前辈。”江小树认认真真的道了一个谢，他跪了下来，叩首。
他想清楚了，自己这条命是老者救的，而且若没有老者给的中药，自己以后就来不了这碧清潭，也就完成不了任务，会被逐出外门！
老者楞了一下，面对行大礼的江小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用不耐烦来掩饰，“走吧走吧，沿着潭边的路一直回去就好了。”
江小树道过谢之后，出门，但很快又折了回来。
“还有啥事？”
“不知前辈名讳...”江小树抓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名讳...老夫自己都忘了，大家都叫我先生。”老者眼神飘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我以后能常来看望先生吗？”江小树再问道。
老者轻轻哼了一下，“随你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