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叫做疼痛的流年,撰刻在每一个单薄的青春上。疤痕交叠,触目惊心。
当青春这本沉重的日记,已经写不下我们撕心裂肺的苦痛和挣扎。当流年这只画笔,已经画不出成长的孤独和冷涩。我们还能做什么呢,也许泪水才是最好的朋友吧。
许岑菲回到卧室时,桑恒已经睡着了。
“岑菲,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嘘——刚睡下。”许岑菲将手指放在唇上。
“我是放心不小恒儿。你怎么搞的?我走了,恒儿都快成叫花子了。”
“嗯,我也是快成乞丐了,整天乞求着你回家。”桑宽伦迎上去接过许岑菲的毛大衣,挂在衣架上。
“滚,油嘴滑舌。”
桑宽伦拉着脸,只是嬉笑。
“我说,你以后必须给我收敛点,不然就给我滚。”许岑菲表情眼严肃,并没有调情的意味。
桑宽伦收了笑容,对着许岑菲恳切的点了点头。
“嗯,我向老婆大人发誓!”于是拍电影似的把手指向脑袋。
许岑菲面无表情。“死相。”
桑宽伦又咧开嘴笑着,把手放在许岑菲的肩膀上。
“老婆,我错了,你回来不就是原谅我了吗。”
“滚滚滚,谁他妈原谅你,明走路被车碾死。”说着坐上了床。
“你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桑宽伦说着转面含情看着许岑菲。“老婆。”
许岑菲看着那张色相便知道他要干嘛,张开手挡住了迎过来的嘴唇。
“姓桑的,我还没有原谅你!”
一个冷酷绝情的眼睛,锋利的插进了桑宽伦的眼睛。让他忍不住诧异起来,呆滞的木在那里。
许岑菲,拉过被子,裹在身上,把身体转了过去。
“饱暖思欲,得寸进尺。”许岑菲低声的自言自语。
桑宽伦的表情麻木呆滞,仿佛被吸走了灵魂。
最后桑宽伦什么也没说,拽过辈子转过头去。
两张背贴在一起,留下一条心灵的缝隙,彼此都跨不过去,彼此都不愿跨过去。
孩子睡得很香,他的夜晚在花丛中的旅行。
母亲睡得昏昏沉沉,他的夜晚在迷雾中寻找出路。
父亲辗转反侧,彻夜未眠,他的夜晚,在荆棘林中挣扎。
新的一天开始,天空依然阴霾,看不见一片云彩。苍白的空气中,寂寞的浮动着灰白色的灰尘,弥漫着落叶浮腐化的气息。脚踏车的轮子依然旋转着,跋涉着求学的旅途。
桑恒已不再哭泣,他回到了以前,乖巧而呆滞的从前。
带着笑脸骑着车的他,看见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挎着裂了一条口子的书包,踽踽独行。憔悴消瘦的身形,让人顿生怜悯和疼惜。
“晓破。”他冲着她喊了一声。
晓破转过头来,是一张冰雪般寒冷的脸。看着身后这个熟悉的男孩,没有说话。
桑恒微笑着塌车上去,和晓破排在一起。
“嘿嘿,现在才去?”
那边依然没有回答。
桑恒感觉有些不对,惊异了一刹那,又晃过神来:我曾经那样对待晓破,难怪他会不理我了。
依然微笑着:“晓破,昨天怎么没去上课啊?呵呵,没有你打扰我学习,真的好不习惯啊。”
邹晓破转过头来,看着桑恒,递过来一个冰冷刺骨的眼神。什么话也没说。接着又低下头,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不再理他。
“哎,哎,等等我啊。”桑恒加快了速度。
邹晓破却用力的奔跑起来,不想让桑恒追到。
桑恒扔下了车,朝着晓破飞奔而去。
他跑过来拉着她的手,晓破却只是背对着他。“晓破,原谅我。”
转过头来的晓破已经泪流满面,狠狠的看着桑恒。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扯过天空,一个红色的手印留在了桑恒清澈的脸上。晓破拽过手,向前跑去。
桑恒木然的站在那里,犹如尸体般发呆。
上课的时候,虽然桑恒经常转头过来,邹晓破也没有跟桑恒说一句话。
两个人的世界中,波涛汹涌的流过一条悲伤的河流。这条河流淹没了从前的美好,吞噬了萌动的岁月。湍急的水里,是彼此苦涩的眼泪。他们都没有勇气跨过去,跨过这条支离彼此的川江。
课间,蒙单单走到桑恒位置旁边,瞥了瞥心猿意马的晓破,露出一丝诡异的浅笑。
“桑恒,我爸的下属给了他两张游乐园的门票,我爸妈都有事,不能去。嗯,要不,我们两去吧,就在星期天啊。”
“我,我可能……”
“嗯,就这样说定了啊。呵呵。”蒙单单骄傲的笑着。
邹晓破看着那张笑得骄傲得恶心的脸。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表情。
啪,晓破拍一下桌子站了起来,坐在另一头的桑恒因为失重跌落下去,摔在地上。
“啊,桑恒,你没事吧?”蒙单单心疼的蹲下身去,拉着桑恒的手。
桑恒站起来,神情尴尬的说:“呃,呃,没事。”
蒙单单站了起来,生气的看着晓破,目光像一把刀刃,可以伤人致死。“你搞什么搞,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不注意,你妈没教你做人吗?要把桑恒摔死你才满意是吧?”
目光从四周汇聚过来,大家都表现出一副惊讶与猎奇的眼睛。
屠凡和云和急速走了过来,想要阻止事态恶化。
“单单,你少说两句不行啊。”班长屠凡首先发话了。
蒙单单毫不买账,还是凶狠的看着晓破。
晓破也还给他一个凶狠的眼神,什么话也舍不得说。只是举起右手食指,朝着蒙单单的胸前指了指。这是一种多么高调的挑衅。
蒙单单恼羞成怒。“你,你——”想要冲上去前去,却被云和拦下了来。
“够了!”
晓破还了个脸色后,转身离开了,走到黑泉的身旁。
“黑泉,我们逃课吧!“
黑泉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看着晓破说:“为什么?”
“因为我不开心。”晓破冰冷的滋出一句。
黑泉表情有些诧异。
“呃,好。”
“谁准你们逃课的,啊?”刚到门口秦响很大声的朝着他们喊着。“你们逃一下试试,越无法无天了。”
全班的人看着门口的秦响,她的表情非常的严肃,像是要开裂了。
“邹晓破,你别以为我会一直纵容你,我告诉你,你过分了!”
晓破呆滞的看着朝她走过来的秦响。
“你这样下去对得起你爸给你缴的学费吗?对得起你自己吗?”
晓破看着秦响,突然的悲伤的啼笑一声。“他?呵呵……”
秦响悲悯的收了下嘴角。“我只知道我们的晓破是一个天真,可爱,乐观的女孩,没有什么可以打到她的。可是现在她变了,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晓破抬头看着秦响,留流下了两行眼泪。
“孩子,你真是太傻了。有什么难过的事,你可以对我说呀,不要折磨自己。”秦响用充满鼓励的眼神看着晓破。“还记得吗,你叫过我妈妈。”
晓破那双被水洗的格外干净的眼睛,楚楚可怜的看着秦响,泪水止不住的泛滥开去,像是迷离滂沱的夏雨。
“妈妈。”晓破一下子扑到秦响的怀里。
这幅温暖感人的画面的一旁,桑恒陷入无边无际的自责泥沼,无法自拔。
蒙单单满脸不服气,跺了几下脚。
心脏这个巨大的容器,沟壑纵横间藏匿了多少悲伤。那些彼岸迷离的伤痛,一天一天的积累,沉积,然后腐烂,发臭。攻陷了暗哑无力的流年。
因为悲伤,所以仇恨,因为仇恨,所以叛逆。
放学后的大街上,东走西窜的游荡着几个晚归的人,冷清的让人害怕。晓破挎着破包走在幽长幽长的道路上,晚灯投下来的光芒拉长了她的剪影。孤单的轮廓死死地贴在地面上,形成一个痛苦的符号。
她红红的眼眶,看着那些飘下来的黑色的腐叶,看着远处铁青色的山峦,也看着路边那一对幸福的一家人。
“嘉嘉,跟爸爸妈妈好不好啊?”
“好——”
“等爸爸妈妈下班累不累呀?”
“不累——”
“那爱不爱爸爸妈妈呀?”
“爱——”
然后孩子在妈妈爸爸的脸上亲了一下。
不经意的,晓破又开始流泪了。他脚步走得越来越慢,双脚沉重地仿佛快要抬不起来。
他想起了爸爸丢给她钱的动作,想起了他在桑恒那受的种种委屈。最终还是不顾一切的嚎啕大哭起来。蹲在地上,不断地问自己问题。
究竟有谁能给我温暖。
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我活得好苦,你知不知道?
别人都有幸福完整的家庭,我为什么没有?
他不断地问自己,却总找不到答案。最后痛苦万分的抱头哭泣,哭泣。慢慢长街没有一个人去聆听,也不再有一个人值得倾诉。
累了,眼泪尽了。还是要踏上那条回家的路,那条看不到出口的迷途。
晓破站了起来,擦擦眼泪,挎着包跨步向黑夜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