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鹰。
顾泽的办公室里。
“阿泽,你说罗平生那小子真的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和外面的帮派结盟?”方哲坐在桌子上眉头都快拧在一起了。
“这只是猜测,是不是真的?过了今晚……就会知道。”顾泽冷冷一笑,漂亮的眼眸狭的飞长。
方哲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阿泽我还查到一个消息,唐瑾,也就是你老婆,曾经也是舟水孤儿院的孤儿。”
舟水孤儿院对于他们的意义,他比谁都清楚,所以他抬头去看顾泽的脸色。
顾泽仍是一脸冷淡,不说话。方哲知道他在想事情,不再多说话,索性从桌子上下来,“晚上行动的时候通知我。”末了,说了一句话,拉上门,走了出去。
顾泽闭上眼,黑长的睫毛微微的扇动。
舟水孤儿院。每次想起这几个字,心头都会颤巍巍的划过一道道暖流。在他和方哲的记忆里,舟水孤儿院这个地方赋予他们的实在是太多太多。
记得那个时候,他和方哲本来是不和的,有一次他们俩都看见胖子在欺负一个小女孩儿,就一起上去和胖子打了起来,后来胖子说“是他们先动的手”那时候,他们两个都没有吭声,也许,兄弟情义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在舟水孤儿院里,虽然当时什么都没有,但是在院长的照顾下,大家都很开心,也很温暖,也许,舟水孤儿院里的日子算是他这一辈子最温暖的时光了吧!
后来被杜方凯收养,一想到这里,他狭长的双眸沉了下去。那些日子是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
唐瑾从沙发中醒来的时候,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他们都没有回来,方哲说他们不会回来了,那估计就不会回来了吧!她有些头昏,便起身去了楼上的房间。
半夜,唐瑾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有什么声音,开始还没太在意,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她索性起身去看看,走到楼下,她吓了一跳!
方哲疲惫的坐在沙发上,左手臂上不停地往下滴着血,鲜红的血液沿着胳膊指尖滴落在洁白的地板上,看得唐瑾触目惊心,她连忙跑去过,拿起方哲的胳膊焦急的问:“怎么回事?怎么伤成这样?”
方哲吃力的睁开眼,就看见唐瑾关切的眼神,心中突地一动,眸色变得深沉,淡黄的头发枕在沙发背上,很柔软。
唐瑾连忙跑到屋里翻出急救箱,小心翼翼的捧过方哲的胳膊,轻轻的清洗,涂药,然后包扎。她没有开口再问,末了,给他倒了一杯温开水,放在桌子上,说:“伤口不要碰到冷水。”然后就打算转身上楼。
就在她转身的时候,身后一只细长的大手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唐瑾回身,方哲正拉着她,眼睛黑沉。
她眉头微皱,轻轻一挣,方哲抽了口冷气,唐瑾这才注意到方哲是用受伤的手拉着她的,她有些愧疚。
方哲松了手,眼睛紧紧盯着唐瑾,半晌才问:“你……不恨我吗?”
唐瑾一愣,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她不知道说些什么,索性不开口。
方哲勾唇一笑,很是邪魅:“呵,我把你奶奶的骨灰都挖出来了,你难道不恨我吗?”
唐瑾浑身微微一颤,过了半晌,缓缓的开口道:“不恨。”
这下方哲的眼睛睁得很大:“不恨?”
“嗯。”唐瑾轻轻的点头:“因为你没有挖走奶奶的骨灰盒。”说完唐瑾也一动不动的盯着方哲的眼睛。
“呵,你知道了,是吗?”方哲身子往沙发上靠了靠,无奈的笑笑。
“嗯。”唐瑾再次点了点头:“后来我知道了,奶奶的骨灰盒一直都没有动过,你给我的……是假的。”
“知道了也好。”方哲闭了闭眼,嘴角含笑,不再说话。
唐瑾看他就那么摊在沙发上,也不知道该不该劝他去休息,想了想还是作罢!转身上了楼,其他的,牵扯的太多,反而不好。她始终记得当她再次去墓园的时候,那人告诉她说其实她奶奶的骨灰盒一直不曾动过。
她无法忘记当初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吃惊?后悔?埋怨?也许都有吧!这个男人用了这样的手段把她骗来,她不埋怨不后悔又怎么说的过去,但是至少他也算是守信,承诺给她那么丰厚的资金,这笔资金,对舟水孤儿院绝对是有帮助的吧!所以她选择留下了,她不是圣人,也会有私心。
……
第二天一早起来下楼的时候,沙发上没有方哲,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房间。让她惊讶的是,她居然在客厅看到了顾泽,他闭着眼,背靠在沙发上,一双眸线被拉的飞长,黑色的衬衫没有换,还是昨天早上的那件,看上去很疲惫,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轻声的走过去,看见沙发上有个薄毯子,打算给他盖在身上,她动作很轻很轻,就在她盖好打算离开的时候,一只手猛地一拉,把她拽到她眼前,顾泽眸色黑沉,眼神冷漠,一双好看的眼睛在睁开的那一瞬冰寒,唐瑾心中一凛,后悔万分。
顾泽逼得唐瑾不得不得与他对视,一双平静如秋水的眼睛,温和的没有丝毫的杀气。顾泽这才放松下来,松开手,回过头,又闭上了眼睛。唐瑾心中一颤,刚才那个眼神里是冷漠的防备,就连睡觉都无法安心吗?她不懂他们这类人在过刀口舔血的时候,是不是都是这样,她突然觉得其实他们也很可怜。
也就是这样一个平常的想法,却牵绊了两个人无法割舍的一生。
她去厨房准备了一些早餐,又给方哲熬了碗补血的汤。她把早餐端出去的时候,沙发上已经没有人了。
她走到方哲面前敲了敲门,过了很久,方哲才慢悠悠的起床,打开门一头乱糟糟的黄毛,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一脸无奈:“大姐,这才几点啊。”说完还揉了揉他那本来就乱的头发,一揉就更乱了。
“起来了就下来吃早餐吧!”唐瑾温和的笑笑,转身下了楼。
方哲愤愤在后面叫唤:“喂,本少爷以后都不吃早餐了!”说完“啪”的一声关上门,唐瑾也懒得理他这孩子气,无奈的笑了笑,坐在桌子前悠闲的吃起了早餐,就在她吃了一半的时候,方哲突然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
仍然还是一脸睡意,他打了个哈欠,拿起早餐开始吃起来。唐瑾有些好笑:“你不是以后都不吃早餐的吗?”
“哼,拜你所赐。”方哲一脸愤恨。过了一会儿,他心满意足的喝下最后一口粥,看唐瑾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他才开口:“对了,昨天忘了跟你说,我要搬出去了。”
唐瑾吃了一惊,他要是搬了出去,就剩下她和顾泽两个人了,一想起那张冒着寒气的脸,她就觉得恐怖。
方哲像是看出来她在想什么似的:“老爷子说我在这儿只会打扰你们俩的二人世界,非要我搬出去不可。”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接着说:“虽然阿泽脾气不好,又爱摆臭脸,还老是冷冰冰,但是,他是不会伤害你的,这点你就放心吧!他其实……挺温柔的。”说完估计自己也觉得最后一句话和实际情况相差太远,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角。
看唐瑾依然愣在原地,他有些好笑:“就你这身板儿,在阿泽眼里,也只是个小学生而已,不会有别的任何想法的。”唐瑾知道他在取笑她长的瘦,看着就像是没发育完全样的,她无奈的笑笑,把空盘子收到厨房。
唐瑾走后,方哲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这样好脾气的人……还真是希望阿泽能待她稍微好点儿,这样她的日子也能过的舒心一些。”转念又想到阿泽那******不化的冰山脸,他又长长的叹出一口气。
似乎很难啊!
隔天方哲就搬了出去,傍晚的时候,唐瑾正在后面的小花园里浇花,突然,她发现一株植物的盆子下面裂出一道长长的缝,里面的泥土也松松散散的落在边上,她看到边上有几个空着的盆子,就从中间拿了一个出来,就在她捧起那碎花盆准备换上新的时候,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背后吼过来:“谁允许你动这些东西的。”
唐瑾一惊,手中的花盆掉到了地上,顾泽连忙奔过来,小心翼翼的捧着那被泥土压着的植物,修长的手指细细地摸过一支压断的茎叶,目中寒意越发的浓烈,他小心的将地上的泥土一点一点的装进一个新的盆子里,然后又轻轻的把那株植物放进花盆里,整个过称,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是像呵护恋人一样小心翼翼的将植物放进盆子里,似乎在他的眼中,只有那株植物才是他眼中的全世界。
当然,顾泽永远都不会知道,就是当时他那个细心呵护的眼神,那样温柔如水的眼神,在唐瑾古井无波的心里颤巍巍的划过一道细痕,而正是这一道浅浅掠过的细痕,牵绊了她几乎一整个人生。
唐瑾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无法去相信心中的猜想,但是直觉又告诉她,这些植物都是这个冷漠的男人种的,他看上去很冷漠很无情,但是……这一刻,为什么又会觉得他是那样的温柔。
下一刻,顾泽立马粉碎了唐瑾心中那个“温柔”的想法。
顾泽站起身来,眸色如岑寂的黑渊,像是要把人吞噬一般,冷声呵道:“谁允许你动这些东西的?”
唐瑾收回心中乱七八糟的猜想,尴尬不已:“我……我只是来浇水,看到……看到盆子破了,就……”
“给我滚出去。”顾泽冷漠的打断了她的解释,唐瑾抬起头,眼神凌乱:“我……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到他的面前,她所有的冷静都会被他冷冰冰的表情吓的丝毫不剩。
“滚出去。”顾泽无情的吼道。
唐瑾一颤,知道解释再多也是白费,只好返回房间里。呵,刚才还觉得也许他其实是温柔的……下一刻,她又感受到了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的冷漠与不近人情,那种极寒下的死亡的气息。
她无奈的按在额头,刚刚被吼了一通,现在脑袋里还是晕乎乎的,索性躺下来休息一会儿,一想到只要一下了楼又会和他单独相处,她就觉得浑身发颤,头疼的厉害。
晚饭的时候,唐瑾做好了晚饭摆在桌子上,揣着死就死吧的心情敲了顾泽的门,顾泽打开门后依然一脸冷漠,两人相对无言的吃了晚饭,收拾完后,唐瑾赶紧跑回自己的房间,这样的气氛实在是太诡异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唐瑾突然被一个惊雷吓醒了,窗外哗啦啦的下着大雨,她起身走到窗户边,一看,这雨势还真大啊!突然,她想起了花园里的那些花花草草,这样大的雨,估计会被淋坏的吧!她连忙抓起外套,拿了把雨伞就往楼下跑去,雨势实在是太大了,她跑到楼下的时候,许多弱小的花草已经被雨打的趴在了地上,雨水打在花盆的泥土上,溅得到处都是,她连忙把一些小的盆子都移到淋不到雨的地方,忙了半天,才拯救了一些花草,但是还是有不少的植物都折断在地上,她额头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汗珠还是雨珠了,遭了,还有顶楼的……
一想到这个,她连忙沿着楼梯往顶楼跑去,跑到顶楼时,她吓了一跳,一个人站在顶楼……
顾泽浑身湿透的站在大雨里,站在那些垂着头的花花草草中间,很多植物也已经被雨打得折断了,他就那么站在雨中一动不动,既不去抢救那些花花草草,也没有撑一把伞。
唐瑾一惊:“天,他在这里站了多久了?”她连忙跑过去将手中的伞撑过他的头顶,因为顾泽比她高出许多,所以她撑着伞有些吃力。雨势又太大,她的衣服已经被雨淋湿了,再看顾泽,他微闭着双眼,狭长的眼眸拉的飞长,浓黑的眼睫上缀着雨珠,头发衣服已经全湿了,水珠顺着他漂亮的轮廓缓缓的滑落到脖颈,唐瑾想叫他但是又不敢,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她站在他身旁,她能感受到他身体里传出来的那股浓郁的痛苦,那种无言的……痛苦,任凭再多安慰都弥补不了的痛苦。她只能吃力的撑着伞,就那么静静的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