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尘霄转动着轮椅上前：“云暖，我方才已经答应……”
许云暖转过头来，目光严肃的望向穆尘霄：“你常年在战场上，做的是杀敌卫国之事，手上沾染了敌军鲜血无数，可你的心里却最是善良，你觉得林老夫人是你的外祖母，所以宁可自己被羞辱也不愿意违背她的意思，可我不同！”
许云暖心中冷哼一声：爷爷和尘霄不忍心伤人，那就让她来当这个恶人！
“老夫人，你想要祭拜尘霄的父母，我亲自给你布置，尘霄给父亲和母亲行礼上香也是理所应当，甚至我和尘霄可以亲自抄经百卷，至于其他的，你想都不要想！”
“也就是说，你不同意让穆尘霄跪地祈福了？”林老夫人不由得眯起眼睛。
“不错，我不同意！”
“你凭什么？”
“凭我是穆尘霄妻子！”
“你还没过门呢！”
“老夫人若是和我计较名分上的这点区别，明天我祭日、婚事一起办，我前脚进门，后脚和尘霄一起祭拜爹爹、娘亲！”
林老夫人没想到许云暖也能有如此混不吝的一面：“你……你好生不知羞辱！”
“我和尘霄已经定亲，还是皇上亲口赐下的，尽快完婚那也是帮皇上完成心愿，有什么不知道羞的？倒是老夫人，你在别人家指手画脚，难道就是礼仪周全？”
林老夫人暗暗咬牙：“卫国公，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老夫人，云暖的话不错，祭祀可以，跪地祈福就算了吧。”穆天筹沉声说道。
“你再说一遍？难道在你的心中，穆尘霄也跪不得？”林老夫人瞪大眼睛。
“如果他身体完好，你让他跪一天我也不说什么，如今他双腿难以动弹，你却坚持让他跪地祈福，这不是羞辱是什么？”
“我羞辱他又如何？”林老夫人目光隐含凶光，“难道我没有这个资格？”
穆天筹神色紧绷，脸色极为难看。
许云暖推着穆尘霄上前一步：“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有资格？”
“因为我女儿是他害死的！”
“林老夫人，你女儿是自尽！还是在自己的儿子面前自尽，她一死了之，没有考虑你这个生母，没有考虑爷爷这位长辈，更加没有顾虑尘霄！她死了倒是松快了，剩下的活人备受折磨这么多年，要论不孝，那也是她排在首位！”
林老夫人|大步走上前，一巴掌对着许云暖便打了过来：“住口！”
许云暖抬手握住了林老夫人的手腕：“老夫人，上一个要打我巴掌的人，是沈家的那位，如今手臂还断着呢！”
穆天筹心中一惊，连忙开口阻拦：“云暖，不可！”
“有何不可？”许云暖不顾穆天筹的阻拦，目光之中满是凌厉。
她知道自己的动作鲁莽了，但是眼下正是逼问林老夫人痛恨尘霄的因由的机会，她不想错过。
林老夫人怒不可遏：“好，果真都是忘恩负义的东西！如果不是我的外孙换了穆尘霄的性命，他怎么可能还活在这是世上！”
周管家快步跑进来，一进门就听到这句，不由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穆天筹紧紧的闭上了眼睛，猛地向后退了两步，跌坐在了座位上。
许云暖愣住了，握着林老夫人的手不由得松开：“你……你刚刚说，你的外孙，换了尘霄的性命？”
穆尘霄抬眸紧紧的注视着穆天筹：“爷爷，我究竟是谁？”
穆天筹周身的气息松散下来，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尘霄，你……你是我的孙子……”
穆尘霄转头看向林老夫人，声音隐隐发颤：“老夫人，您的外孙换了我的性命，那么我是什么身份？还请老夫人解惑！”
林老夫人抬手抚了抚发丝，神色慢慢地平静下来：“你是什么身份？你的身份尊贵啊，前朝不仁，义军声势浩大，你是首任义军首领秦暮羽的孙子。”
穆尘霄浑身一震。
穆天筹身形一晃，许云暖连忙上前将他扶住：“爷爷……”
“我来说吧，”穆天筹摆了摆手，缓缓开口说道，“秦首领原是前朝镇边将军，后来见识到了前朝帝王种种不仁之举，所以下定决心起义，为天下争一个太平。我便是当初秦首领麾下一员，云暖，你的三位爷爷也和我一样，同在军中。”
“那后来呢？”
“后来，忠勇将军，也就是现在的皇上反叛，借住许老爷子和长公主成婚的契机，在酒席上下药，谋害了秦首领，把秦氏一族屠戮殆尽。”
穆尘霄手指收紧，几乎将手中的轮椅扶手捏断。
穆天筹视线恍惚，眼前仿佛有刀光剑影闪过：“云暖的三位爷爷相继逃出，不过却也都毁了身体，从此隐居不问世事。而我，我想要保住秦首领唯一的血脉，便用自己的孙儿替换了他，然后投诚，反叛到了皇上的麾下。”
林老夫人冷笑一生：“是啊，你就是因为当初投诚最快，给军中的将军做了榜样，所以皇上才破格封赏你为卫国公，可谁能想到，堂堂卫国公，皇上口中的忠诚老臣，膝下养育的却是前一位主子的血脉。”
穆尘霄嘴唇微动，清冷的眼眸中情绪翻滚：“原来如此……”
这就是爷爷口中说的李代桃僵……
林老夫人冷眼看向穆尘霄，眼眸之中恨意滔天：“呵，卫国公为了心中的大义，牺牲了自己的孙子，以至于穆尘霄的父亲心结难解，一入战场便再也没有回来，直到战死，连骨灰都不入穆家祖坟，不入京城，直接抛洒在了边境。我的女儿，失去了亲生儿子，接着又失去了丈夫，还要每日养育着穆尘霄这个罪魁祸首，她如何撑得住！”
许云暖心头一颤，担忧的看向穆尘霄：“尘霄……”
“许云暖，你眼下知道我为什么有资格羞辱他了？”林老夫人满脸恨意，“我只是羞辱他，可我的女儿、女婿、外孙，失去的却是命！这就是我的倚仗，这就是我恨他的源头！”
林老夫人眼泪纵横。
“我女儿嫁入穆家的时候，穆家还没有发迹，只是义军底下有才能的将领，我女儿喜欢，我不计较这些，可我好端端的女儿，我宠着长大的珠宝，凭什么就被这样作践？”
林老夫人压抑了许久，如今把过往揭开，顿时克制不住心中恨意：
“穆尘霄，我就是让你跪死在我面前，也难以换回我外孙和女儿两条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