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店,除隔壁大胡子以外,我童年的社交圈还是无比广泛的,和我关系较好的包括隔壁老杨家小儿子,对面夏阿姨家大女儿,楼上三班的胖子,隔壁小区老涂家的儿子,以及后面一栋楼的虎子,前面一栋楼的黑猫,旁边一条街的陀螺等等很多,不遑枚举。
老涂家的儿子不爱说话,大我两岁,很多时候还是罩着我的。他爱剃个寸头,较我壮许多,小时候总把他作大哥。
二年级。中午。小店。
我朋友不算多,但斜对面张叔家的小儿子我挺喜欢的。那孩子每天中午总能剩五毛钱,有时候买干脆面,有时候买辣条,碰到总会分我一点,尽管他好像连我名字都不知道,但我也爱带他玩。
最近流行神奇宝贝卡,我零花钱还是多的,每放学便买几包,不知觉重复的也不少了。
刚吃过午饭,便透过窗看到小张正坐在他家店旁的围栏上,店门禁闭,我也知道张叔又忙去了。我拿了几包没拆的卡,决定过去陪陪他。
“小明,你看这是我新买的卡。”
“这是什么卡?”小张在玩手里的陀螺,但是好像对我手里亮闪闪的卡牌包装更感兴趣。
“送你一包吧。”
“真的啊?”他一边好像怀疑着,一边又立马就把包装袋撕开来。
“这十张都送我了吗?”他眼睛向我投来些许感谢,他永远都是这么高兴似的。
“你先下来,我教你怎么玩这个。”我向他招手意思让他从围栏上下来,但他好像无动于衷。
“得,我上去。”
以前这第四根到第五根栏杆还能过人的,后来不知道被哪个缺德的修好了,张叔家店门一关,要想不走冤枉路,唯有翻这围栏最方便,小区的孩子们都练就了一身翻栏杆的好本领,小张虽说是这张叔的儿子,却还得属他翻围栏最勤快。
四年级。周末。老房子。
张小明手里的神奇宝贝卡已经有几百张了,最开始的对战玩儿法没几个孩子会了,因为越来越多神奇宝贝的生命值都是数“亿”的个数,孩子们数得烦了,自然也没人那么玩了。张小明第一张生命值有亿的神奇宝贝是金色的暴鲤龙,可谁曾想后来随便一个妙蛙种子也得是十几个亿的生命(指十几个“亿”字)。
彼时最流行的神奇宝贝卡玩法,还得是翻牌。何所谓翻牌,即所有参与者出一定等数量的卡牌,将卡牌于平整地面平铺开来,用单手或者双手扇卡牌,将卡牌由正面向上扇成背面向上的,扇牌者获得所有背面向上的牌。参与者们由石头剪刀布决定依次扇牌的顺序,每人可扇一次,直到所有牌翻面再进行下一轮。
孩子们会在教室里翻,在学校门口老房楼道里翻,在别人宾馆门口翻,在广场翻,在人行道上翻。一时间,哪个男孩手指头不是黑的,都不敢说自己是男孩。由于都是孩子,倒也很少有大人去赶他们,至少张小明还没遇到过。
张小明手里的很多卡都是弯弯的,折损破旧的,这是卡牌久经“扇场”的证明。但张小明手里也是有平整的牌,尤其是有十张在大家眼里普通泛滥的神奇宝贝牌。它们在张小明手里显得格外干净。
此时张小明一张张数着手里的牌,似乎牌越老越旧,就越像是他的老朋友,那一个个陪他出征的老将军,终究被他郑重地放进了不大不小的玩具箱里,与许多零碎的奥特曼和变形金刚作伴。
……
山海路步行街曾经是许多孩子们溜旱冰的好地方。一度作为一条街孩子中溜冰最快的山,也是土生土长的步行街人。山是张小明认识的为数不多现存的还会神奇宝贝卡牌最原始对战玩法的孩子。
张小明拣好新收集的瓶盖后,看着玩具箱呆愣了许久。他微皱起眉,重重眨巴了眼睛,还是起身将那几张干净的卡牌捯饬了出来,叠进荷包,便准备出门。
“你去哪啊?”
“哦,妈,我去步行街找山玩了哈。”
“一天到晚就是玩!记得早点回来!”
“嘭!”
“咦这孩子!”
张小明的每个周末都是这样野出来的,在那个移动设备不甚发达的年代,总有几个顽皮的孩子与太阳作斗争,宁肯回家多挨几句骂,也不愿在时近黄昏中少待半刻钟。
两个孩子在山海路中的花坛旁拍着手琢磨着卡牌的技能,直到那广场多了大妈,亮了霓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