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骨,就是他。”
“什么?”
“就是屋顶上那个人身上有我的气味,但味道很小,不知是刻意隐藏了气味还是身上携带的不多。”
重又转身细细打量。眉如远黛,唇似红樱,嘴角轻挑似笑似嘲,单手撑颌一副慵懒洒脱的浊世佳公子模样,流水似的长发在银色的月光中柔顺的流泻而下。似是注意到噬骨的凝视,那双半阖的丹凤眼向她懒懒扫来。
两人在半空中足足对视了一刻,她才转身离去。
这个人不简单。
尽管那人从未曾露出杀气,也未曾说过一句话,甚至他一直摆出温文尔雅人畜无害的笑容,那如芙蓉初绽的惊艳盖过了清凉如水的月色,直直绽放在人心头。
可是,在无数次生死战场中救了她的直觉这样告诉她。
离他远点。
千年龙鳞固然珍贵,但不代表别人没有。原本自己也只是好奇而已,可俗话说得好:好奇心害死猫。她可没兴趣体验一把失足猫的经验。
不得不说,这种野兽般的直觉加上女人独有的第六感有时候还是很强大的。
干脆利落离开的蚀骨错过了房顶上微醺男人眼中闪过的兴味。他眼光落在她腰间的黑绫上,伸入衣襟摸出一片东西在指间把玩,月明如水映照出他指间因感应到同类在近处而闪着青色晕光的东西,正是一片青色的龙鳞。近似低喃:“是她啊……”
离开那处城镇边缘的小院子蚀骨找到这个小镇最高的地方——一座六层小楼的楼顶。她轻巧踏上栏杆迎风而立,整个小镇在她眼前铺陈开来,虽然是晚上,但一点都不妨碍我们噬骨大人堪比雷达的扫描。环视一圈发现没有异样后,她开始对着月亮发呆。
接下这个任务最初的目的就是想拖延时间,她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去苏骥的婚礼。他是她生死徘徊醒来见的第一个人,他力排众议将她安排在离他最近的地方,教她处理各种繁琐事务,
她其实最不耐烦处理那些杂物和人际关系。说到底,可能还是阿修罗的本性,好战,冷血,耐性差。
可苏骥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他想让她变得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一举一动都可以成为教科书和模板,以此来赢得众人赞扬和喜爱;让其他人忘记她阿修罗族的身份,甚至,想让她也忘记。
所以,她当了副官。
可以在离他最近的位置熟悉处理各种军中事物和人际关系的,最佳职位。
她知道苏骥的用心是好的,空降至副官本就惹人注意,再加上阿修罗族的身份更是惹人忌惮,被孤立也是难免的。可那个人天生善良,他觉得她是孤单的,所以想让大家都了解她,理解她,然后都喜欢她爱戴她。噬骨至今还记得苏骥温柔的侧脸,他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抚摸着她的头发温柔的说:
“要守规矩啊。”然后拍拍她的头,叹息着加了一句:“要是,能有朋友就好了。”
是啊,要是能有朋友就好了。可是,比起朋友,我更在意你对我的评价和态度。
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不能让所有人都喜欢自己。她只想尽己所能守护好现在,和自己所拥有的。
可是现在,苏骥已经不需要她的守护了。他的身旁从此会站着另一个人。他已经走了,那自己还有什么理由要继续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呢?
如果说,爱上他是件丝毫不费力气的事。那么,让她亲眼看他走向另一个女人,见证他们携手白头,这对于她莫过于最残酷的刑罚。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利刃般划破浓重的夜色。
陷入沉思中的噬骨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立刻向叫声处跃去。
可还是晚了一步,那个十八九岁的少女面容扭曲四肢瘫软躺在血泊中,胸口开了一个大洞,心脏已被完整的掏去,暗红的血像是小溪般无止尽的从空洞的胸口汩汩流淌浸透了她天蓝色的外套。清澈美丽的眼永远失去了光芒,恐惧和痛苦陪伴着她度过了人生中最后的时刻。
伸手轻轻合上少女满含恐惧的双眼,轻盈的魂魄渐渐离体,黄泉之路已在她面前缓缓展开,自彼岸行来的拘魂使转眼就在眼前。
“李默兰是吗?”例行公事询问。
少女茫然的轻轻点头,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去。
“走吧。”
“去哪?”
“当然是阴司,也就是你们说的地府。”
“什,地府?为什么?”茫然的瞪大眼。
“身死之人自然要前往阴司判前生以转世投胎。”拘魂使见多了这种还没意识到自己死去的人,解释完便上前锁住李默兰拖向黄泉路。
她无知无觉的走了两步,突然像是反应过来开始拼命挣扎,大叫:“不!不!我怎么能死?我爸妈怎么办?我还没报仇我怎么能死!”说着又眼神狂乱的扫过她死的这条巷子中的人家,怨毒诅咒:“这些人也都要死!他们明明听到我敲大门喊救命却没有一个人出来,他们也要死!要死!”
原本稍稍乳白色的魂魄渐渐冒出了黑气,这是魂魄转化为怨灵的前兆。
拘魂使有些着急,这魂魄若是转化为怨灵霍乱一方可就糟了!不仅会害无辜人惨死,他也必定得手惩罚啊!思及此便准备亮武器强行镇压,这时,被拘魂使忽略的噬骨却上前一步抓住李默兰的手腕,怨气顺着手腕蔓延到噬骨手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侵蚀。
噬骨却像没看见一样直视着李默兰的眼睛:“你知道是谁杀了你?”
一旁的拘魂使早已呆住,他没想到那个一直在旁边默默站着的女孩能看见他们,还以为是被血腥的现场吓呆了呢!可看见怨气的侵蚀又立刻警告噬骨:“快放开她!被怨气侵蚀了会送命的!”
噬骨完全忽略了他,只定定的看着李默兰。
李默兰呆了呆,转眼看噬骨:“我知道。”冲天的怨气似乎淡了一点。
“是谁。”
“是十字路左拐第二家的王大婶。”
“她为什么要杀你知道吗?”
李默兰眼睛里痛苦一闪而过,精神似乎清明了许多,旁边的拘魂使松了口气。
“不知道,我,我是回家的路上偶然碰见她的,正准备打招呼就看见她向我冲过来手直朝着胸口抓,我吓坏了,就赶紧跑,可,可还是……”说着就低头开始啜泣。
果然,噬骨低头沉思,虽然她刚听到惨叫的时候反应慢了一瞬,可相对于人类来说,她到达现场时犯人不可能完全处理好现场再消灭自己的踪迹,就算有这么快的人,也会留下气息。
可是,她到达时却只剩李默兰的尸体,犯人没有任何踪迹,也没留下任何气息,不要说妖怪恶灵的气息,就是人的气息也没有。好像是李默兰自己掏出心脏死去的一样。
可现在李默兰却说是人杀了她,那么,这个人绝对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