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道:“请过来或许麻烦,让我们能见到轩辕公子便可。”
掌柜摇摇头,有些自豪道:“小哥或许不知道这块‘听遣令’是何物,我们却不能落了徐家脸面,凤抬头虽是老凤城最大的戏院,对徐家而言不过一消遣的地方,我们老板做的生意,那是不论风调雨顺还是天灾人祸都能挣钱的生意,那才叫——”
说着好似察觉自己跑了题,眉飞色舞的掌柜讪讪一笑止住了话头,只道:“老凤城徐家生意多,凤抬头的东家也指着徐家吃饭,两位且到后厅稍待,小老儿这便将他请来。”
李寄看看郁均,郁均微微颔首,便同意了掌柜的提议。
老掌柜将令牌还给李寄,请两位到粮油店后厅入座,吩咐了一位小姑娘给他们泡茶,随即便出去了。
喝了三盅茶,掌柜引着一位年约十七的白衣男子走进后厅。只见这男子眉目是男身女相,身材是高挑纤细,就是不好男风的李寄看来这也是一位养眼的翩翩佳公子。
李寄以往只见过有戏妆的轩辕雅,但料不错,起身行礼道:“见过轩辕公子。”
那轩辕雅点点头,回头望望掌柜,掌柜也不知如何介绍,便唤小女童出去,留三人在屋里,道:“你们聊,有事唤小老儿便好。”说着带上门走了。
轩辕雅看向李寄,李寄也打量着轩辕雅,此刻他面上无妆,肤质异常白净。心说怪不得徐仕桧被迷得神魂颠倒。
郁均安坐不动喝着香茶。
轩辕雅先开口:“问两位安,‘衣食足’马掌柜道两位找轩辕有要事相商,不知何事?”
李寄这些年都是在云来阁跑堂,身份其实不高,忽然一位平日里身份尊贵的轩辕雅称自己公子,禁不住地有些飘。正琢磨如何开口才能既不提及徐家又能讲清事件原由,一旁郁均开口了:“有劳轩辕公子屈尊来见,今日确实有事请教公子。”
轩辕雅便转向郁均:“先生请讲。”
“徐家的徐仕桧公子,你可有印象。”
“这家衣食足背后的少东家,凤抬头常客,爱听戏,也懂戏;不过近日少来了。”
“他得了重病。”
“噢?”
“徐公子是你的戏迷,我今日要去同他诊治,希望能请轩辕公子见见他,或许能令他心怀稍畅,于他康复有好处。”
轩辕雅沉默下来。
良久,轩辕雅才道:“这位先生,你可知我们做戏最紧要是什么。”
“唱念做打?”
“那些是基本功。”
“还请轩辕公子赐教。”
“做戏最紧要是知道角色的‘心’,这心既是角色的心里话,我们要分辨戏中角色的喜怒哀乐,用自己的眉目辅佐着唱词传递戏里人的心里话;我五岁学习,十三岁就成了凤抬头的头牌,可见,这点我还是做得不错的。”
“轩辕公子自然有您过人之处。”
“做戏做得久了,我也就能分辨别人心里的话。”
郁均点头,请轩辕雅接着说,李寄却越听越觉得发毛。本来徐老爷说的,加上这郁均在城外显的本事,李寄其实怀疑郁均早已经知道了徐公子的癖好。轩辕公子现在无非也就是说这事,但李寄听着这些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宣之于口却倍感痛苦,但又不知道怎么阻止。
轩辕公子接着道:“徐公子照顾了这么些年,他心思我早知道;但徐家在夏国经商可说是独树一帜,其实也是树大招风,不知明里暗里给多少人盯着,我既能知道,莫非其他人瞧不出来?我很领徐公子的情,眼下他病重,于情于理我应该去;但若我去了,难保不会给徐家增添许多是非,还请见谅。”
轩辕雅说着眼里渗出泪花,李寄也颇为感动。郁均点点头:“既然如此,轩辕公子可否手书一封。”
轩辕雅思忖一番,点点头。找掌柜拿来笔墨,轩辕雅落笔簌簌,很快便写毕。
再谈了一番,轩辕雅告辞,郁均把这份手书递给李寄。李寄慎重揣好,马掌柜进门道:“这番请轩辕公子有些花费,还请公子借听遣令一用。”
李寄拿出那块牌,马掌柜将一张单据铺开,上面写着请轩辕雅的花费和打点,金额是李寄三年薪俸。马掌柜拿出一方印泥,请李寄用“听徐氏遣”正反两面盖个印。
李寄依言做了,马掌柜将单据收好。
二人出了粮油铺,李寄道:“现在去何处?”
郁均抬起左手,掐了一番道:“徐家。”
李寄,将郁均往徐宅带去。一路上背箕的瓶瓶罐罐摇晃不停,磕碰着清脆的响声。
一路走过几条街,李寄给郁均介绍徐家产业,其实李寄在老凤城待了十几年都是在云来阁附近打转,有些店铺也不知道是不是徐家在做,料想郁均也不清楚,便没话找话。到了一座黑瓦白墙双狮坐落的宅门前,李寄隐隐看到一棵高耸的大树,向郁均道:“这便是徐家。”
李寄这么些年虽说和徐公子交好,但徐家家规严格,李寄身份尴尬,是一次也没有进到徐宅。上前一位门口的门童迎来,好似早得了交待,请李寄和郁均稍待,不一会儿徐管事便迎出来将两人带进徐家。
一路洒扫的徐家下人不断给徐管事行礼,李寄一路左顾右盼,感叹不已。
徐家,大。
宅门看似朴素,然而穿过影壁才发觉那院墙后果然不愧是掌着江南江北偌大产业的徐家。
影壁后便是一汪满是荷花的大池,无数锦鲤穿梭其中,偶见几只大龟载浮载沉。一路上矮丛掩映,行进间亭台楼阁交相映衬,错落有序。李寄虽然看花了眼,面上靠这些年云来阁练就的功夫撑住,强忍着不露声色。
过了池塘再往前行,阵阵熏香扑面而来,仔细看去,原来是行进的路上不断见到的灯台内点着的不知什么药草,淡淡地飘散风中,清新而不落俗,浓郁而不甜腻。李寄正感叹徐家的繁华,居然将熏香点在室外,突然惊觉这香仿似有趋避蚊虫的作用。
李寄一路感叹,抽空观察郁均神色,他只是淡然,仿佛只做寻常。然而踏上石板小径,李寄在徐家门外便看到的树再度跃入眼帘,那是一株四人合抱的大银杏,一路不为所动的郁均停下脚步远远查看,前头领路的徐管事察觉,也停下,介绍到:“此树在徐老爷建宅便有了,据说至今已经四百高龄,树高八丈冠宽三丈六,当年老爷买下林地砍了伐了别的木,说这树叶金黄是旺宅之像,所以给它留了下来。特地将这块布成供夫人散心的花园。”
待徐管事说完,郁均微笑点点头,示意徐管事继续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