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死了吗?不对,死了怎么还会有想法。
“姑娘?”
使劲睁开眼睛,看着房顶的木梁和旁边装有床幔的实木大床,精神恍惚。
窗外晨光熹微,亮度刚好不至于刺眼,照在她裹着被子的身上,身下则压着她的新鞋,不难猜出刚刚发生了什么。
背上全是吓出来的冷汗,现在还能清楚地感受到梦中的恐惧...不,那不是梦!
姑娘这才想起来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从小家境富裕,高中毕业那年暑假跟父母大吵了一架,带着从小到大存的钱离家出走,去完成自己的梦想——冒险。
第一个目标就是攀个珠峰,不是一定要登顶,只是为了体验一下。可当她去的时候发现她带的钱居然还差点,那边的人也不建议她这“小娃娃”去冒险,就自己偷跑到荒无人烟的地方爬一个不知名的雪山,幸运的是,竟让她给登上了山顶,站在顶上往下望,只觉得头晕目胀腿发软,正准备拍照留个纪念,突然脚下一松……
“姑娘,奴婢可以进来了吗?”
门口传来丫鬟的声音,回过神,忙坐回床上,目光闪烁,“进来吧。”
岁平将洗漱用品放在架子上准备服侍她起床,却见她脸色不是很好,还冒着虚汗。
“姑娘是做噩梦了吗?”
“嗯。”
心不在焉地应着。
她确信她是落了崖,也大概知道了身子钝痛的原因,可是,从这么高的山上掉下来,不可能还有生还的机会呀。
难道……坠崖才是梦?其实她没上山,没到去喜马拉雅,而是误闯入了精神病院?
逃避现实的她洗漱完毕,岁平想给她的头发挽个好看的样式,可她头发太短了,差一截才齐腰,根本不可能挽起来。
“姑娘的头发怎么……”
乌国还不兴剪发,岁平昨天就想问的问题,今天终于问出口。
“这个啊……”她抓了一撮盯着看,想对策,“父母过世的时候我太伤心了,就剪了头发,嗯。”
一点没感情的敷衍话出口,她自己都不信。
身后有点动静,回头一看,岁平居然深信不疑,泪珠在眼眶边摇摇欲坠。
不敢置信,这么明显的谎话都能“感同身受”。
略微有些慌乱地站起来揽着她的肩,“你…没事吧?”
岁平摇头,用袖子草草地擦掉眼泪,哽咽道:“奴婢只是想到自己的爹娘,也是早早地就走了,要不是二皇子收留,奴婢…奴婢可能就被人捉到青楼里去了。”
没想到自己随便乱说的话都能戳中别人的伤心事,默默安抚地顺着她的背,不敢再说什么。
早膳在自己院儿里草草解决了,窦沉鱼也按照他之前说的,送她回家。
在上马车的时候,她还自欺欺人地认为这真的只是一家华丽的神经病院,这辆马车会迎着路人异样的眼光驶到她家门前,父母出来会生气地训她一顿,然后一起拥抱痛哭,妹妹会站在后边哽咽着嘲笑她哭得很丑...
等马车驶出皇子府,在街上行进时,她从小窗处看到了一片繁华的景象,且都是身着深衣、大氅的“怪人”。
“请问姑娘家在何处?”
她在这儿哪儿有家!
姑娘绝望了,她承认她在逃避穿越的这个现实,因为她心底是当真接受不了,就离家出走了一次,就穿越了?她的父母、妹妹、朋友都见不到了?
但是现在,她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穿越的现实,可这人生地不熟的,还是真身穿越,哪里让她来当做家?
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张俊俏的脸庞,因为除去了精神病变态的标签,那张脸变得更惊艳了。
唉,真是没办法。
花枝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心中的暗喜,拉开门帘,露出一颗脑袋说:“你把我拉回去吧。”
“……什么?”阿奇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是要回家吗?
花枝深吸一口气定定神,很肯定地说:“我说,你把我拉回去,从哪里出发的就拉回哪里,麻烦了。”
好歹也是看过很多穿越小说的人,按照书中的所授经验,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最先做的,应该是要先抱个靠谱的大腿。
昨天那人好像真的是个皇子?一直把他当神经病,没怎么注意其他的,光看这身份,该是个可以做靠山的人。
只是想抱他大腿而已,没有动其他心思!绝对没有!
马车还没有驶出天街,就往回走,皇府的宋管家见刚送出去的人,转头又回来了,连忙去禀报。
窦沉鱼随便拿了一本书,在庭院的躺椅上读着,听到宋管家的话,露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微笑。
那姑娘被带过来,窦沉鱼让其他人都回避一下,整个庭院只留他们两个人。
姑娘站在那绞着手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一旦接受了穿越这个设定,自然而然的,处事就会小心翼翼。
面前这个人身份特殊,昨天还被她给打了一巴掌,按理说应该是要严惩她的,可他不但没有罚她,还给她吃给她穿给她住,还好心地要送她回家。
她给他巴掌,他送她糖,敢问谁还能有这样大的胸襟?
“不是叫阿奇送你回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见她迟迟说不出话来,假装认真地翻了一页,不在意的样子,替她起个头。
酝酿了一会儿,突然跪在地上,道:“大人,小女孑然一身,无所依倚,若大人不嫌弃......小女愿为大人当牛做马,请大人收留!”
头杵在地上,双手紧握着拳头,祈祷着这位大人不要拒绝。
窦沉鱼从书背后伸出一只眼睛瞥了她一眼,心里偷笑,又翻了一页,语气平淡无澜,“当牛做马嘛,就不用了,府里也不缺下人。”
见她还紧张地跪着,放下书,伸手扶她站起身来,笑道:“既然你无处可去,那就暂且在府里住下,等你有想法了,再离开也不迟。”顿了顿,继续说道:“不用感觉太拘束,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姑娘陡地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窦沉鱼就这样温柔地看到她的眼神从震惊到惊喜再到感激。
到底还是个孩子,太容易相信人了,要是那天在街上没遇到他,怕是会被坏人捡走,说不定还会自愿地跟着坏人走。
忍不住有些无奈,叹一口气,“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小心哪天我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姑娘一听,偏头想了想,露出天真的笑容回道:“我相信大人。”
这小姑娘。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小女姓花,单名一个枝字,今年七月满十八岁。”
花枝,很好记的名字,七月,不就是这个月吗?
本想再聊会儿,却被一不速之客打断。
“二弟,大哥来找你聊...”话说一半,在看到花枝时打住了,看看窦沉鱼,又看看花枝,抿着嘴,脖子向后一动,可以看出他表情中的八卦、好奇、调侃、狗头?
“这位是?”
后面跟着的宋管家和平安,不安地看向二皇子,这大皇子的身份和体格,拦不住啊。
心中不住地摇头叹息,面上给了两人“没事”的笑容,宋管家先退下了,平安站在不远处等候传唤。
摆出专业假笑,答道:“这是我刚决定收养的小姑娘,花枝。”然后又对着紧张的姑娘说:“这是我大哥,大皇子。”
“拜见大皇子殿下!”花枝不知道这里的礼节是什么样的,只能按照自己知道的样子:双膝跪地,头埋在地面上,行了个大礼。
大皇子吓得退后一步,双手张开举在前方,“这...这姑娘倒是...多礼了。”
除非见到女皇,一般打招呼都不会下跪。
窦沉鱼扶额,解释道:“乡野丫头,不懂礼数,望大哥包含。”
花枝听出自己做的过了点,攥着裙子,讪讪地站起来,紧抿着嘴,一张脸羞得通红。
“你先回去吧,我让平安给你拿了几件裙子,你试试合不合适。”
得了令,朝两人微微颔首,落荒而逃。
大皇子坐到离窦沉鱼不远的石凳上,看着花枝消失的方向,调笑道:“我二弟什么时候开始收姑娘了?”
窦沉鱼把书放下,也坐到石凳上,一边站着的平安不知何时,准备了茶水糕点,端了上来。
“昨日见她晕倒在中央,觉得可怜,就带回来了。”说着,拿了一个糕点尝了一小口,味道还不错,继续说:“人无依无靠的,刚好我撞见了,也不能不管,就收养了她。”
末了,补上一句:“没有别的意思。”
大皇子本来不信,又想到昨日家宴上,温柔地抱着三皇弟安慰的时候,那心疼的表情可是真心实意的。
说是真的心疼吧,他不信,但说是装出来的吧,他也不信。今天看到他又破天荒地收养了一个孤儿......
“是从坠湖开始的吗?”没由地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窦沉鱼吞糕点的动作一停,差点呛着,又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道:“好...咳咳...好像是的。”
赶紧喝一口茶,瞄到大皇子困惑的表情,瞎说道:“你还真别说,自从溺水醒来后,整个人豁然开朗,想开了很多事,觉得自己以前真的太不人道了,就想着能不能做些事来弥补之前的过错。”
有没有过错窦沉鱼不知道,但经过他这几天的了解推断,原二皇子以前,人道方面,怕是要差点。
大皇子听了,竟认同了他的说法,现在的二弟确实比溺水前要人性化那么一点。
难道真的是坠湖让他转了性?
原本来这儿是想问问家宴上,突然抱着三皇弟安慰的事,现在看来,怕不是因小时候的事,对三皇弟有愧,才作此行动的?
“那你对三皇弟他...”
“绝对没有偏见了!”窦沉鱼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毕竟还是自家弟弟,小时候年少不懂事,现在我也反省了,是我对不起他。”
没有偏见、自家弟弟、自我反省、对不起、心疼的表情、收养孤女......
瑞湖的威力这么大吗?竟能让一个固执己见的人变成这幅模样,和以前相比,现在的二弟简直就是一个圣人!
自窦云帆和平安之后,窦伏厘加入了怀疑人生的队列。并把游湖提上了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