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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惊心动魄博浪沙

春去秋来,时光流转;熙来攘往,世事繁华。

秦始皇二十九年(公元前218年),嬴政开始第三次巡游,前呼后拥的浩荡车队来到山东沿海地区;为去海上仙岛求取不老仙药,他派徐福带500童男童女,驾船出海。

五百个家庭哀哀哭泣,愁云密布;无数的百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然而,在强秦的权势之前,一切仿佛都如春梦了无痕。

咸阳城内,百姓依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派安闲自在。

锦西带着孩子,在韩苓府里小住。

这几年,锦西与这位嫂子感情渐好,时常往来,这一次李衡跟着嬴政出巡,怕妻子寂寞,所以特意送妻儿到扶苏府上,两家的家眷正好在一起,时时谈天说地,也免得孤单冷清。

一日,韩苓在花园里指挥工匠移花木,翻池塘,锦西抱着儿子李益在一边观看,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嘲笑她:“嫂子也是名门闺秀,在这里大呼小叫的,还真是……你们家小豆子呢?”

韩苓也觉得不好意思,叹了口气:“哎,她才怀了孩子,时时反酸要吐,我哪里还敢让她做事?”

锦西斜眼看看她身后跟随的一众丫鬟仆妇,笑起来:“我倒不信,皇兄府里,少了她,就没人能做事了,还不是你怕做得不好,非要自己来?回头让皇兄知道了,陈管家怕是要挨骂了……”

韩苓回头看她,也笑道:“陈管家外头多少事,这边我看着就行;倒是你,不累么?后面那几个都不知道把孩子抱过去,还是说你就喜欢抱着他?”

锦西被她说中心事,有点不好意思,回头招呼丫鬟仆妇,早有奶妈上前把孩子抱了,跟在她们身后;前面季嬷嬷带着子婴过来,子婴今年两岁,生得玉雪可爱,刚会走路,热衷得很,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四处“巡视”,看见母亲,张开双手扑了过来,韩苓赶紧接住他娇软的小身子,搂在怀里问道:“子婴,怎么没有午睡,倒跑花园里来了?”

子婴尚未回答,季嬷嬷就上前回话:“夫人,小公子他……”

韩苓微笑着向季嬷嬷比了个“禁声”的手势,认真地看着子婴,等他回答。

子婴才会说话,词不达意、语不成调是常态,但这不妨碍他表达:“娘亲,发发(花),开……”

锦西上前蹲下身,握住他的一只小手,问道:“子婴,怎么不叫我?”

“嘟嘟(姑姑)……”

韩苓忍不住想笑:“子婴,我们和姑姑一起去看花花,好不好?”

“好。”于是,韩苓抱着儿子和锦西一起做了一下午的监工,锦西也终于毫无愧色地把儿子全程抱在了自己手里。

傍晚时分,扶苏让元丰带话回来说在宫里吃了晚饭再回来,让她们自己吃。

锦西皱皱眉头:“真不知道他们男人,成天忙些什么……父皇是这样,皇兄是这样,连李衡也成天忙得不见人……”

“扶苏如今监国,天下有那么多人,他们的吃穿用度要管,他们的喜怒哀乐要管,怎么会不忙?”

锦西点点头,想了想,问道:“嫂子,你可知道,李衡一直想和他大哥一起去镇守三川?”

韩苓自然知道,但此时摇摇头,锦西情绪有点低落:“父亲年岁大了,都糊涂了,偏偏不让李衡去……”

李衡求过扶苏要去三川的事,韩苓也为他求过情,但扶苏猜想,李斯是要留李衡在身边,也许有其他的部署,所以没有去向嬴政开口,如今锦西又提起,韩苓着实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锦西是个直性子,没有留意到韩苓的尴尬,继续滔滔不绝:“父皇也真是奇怪,李衡既是他为我选的夫婿,他难道就封个卫尉不成?皇兄也不说句话吗……”

正说着,见元丰和小豆子两口子一起匆忙地进来,韩苓心一紧,果然听到元丰说:“夫人,大公子接到讯息,说陛下遇到刺客,他要连夜赶去邯郸郡……”

韩苓和锦西都是大吃一惊:“遇到刺客?陛下可有伤到……”

“应该没有伤到陛下,但是刺客跑了……陛下震怒,下令要全力缉捕……”

韩苓看小豆子到内室去,知道她是为扶苏准备换洗衣物,也进去帮忙,锦西愣了片刻,才问元丰:“那,有没有其他人受伤,李衡呢?”

“回公主,眼下情况不明,李公子想来应该没事……”

正说着,扶苏迈步进来,看到锦西,安慰道:“父皇安好,李衡也无事,你放心。”

小豆子将包袱递给元丰:“大公子的衣物,你拿好。”元丰看着小豆子,脸现忧色,韩苓忙说:“你放心,一切有我。”

扶苏微一犹豫,看着元丰道:“元丰,你留下。”

小豆子忙说:“大公子,有小姐在,我没事的。让元丰跟着公子,万事周到些。”

扶苏侧头看元丰也是一脸坚决,点点头;抬眼望向韩苓,一切尽在不言中。

除了元丰,扶苏还带了六名武艺超群的侍卫,一行八人,星夜骑马,沿驰道一路行进,两个时辰之后,到了驿站。

深夜时分,八人下马进驿站歇息,驿站小厮睡眼惺忪地过来牵着马匹去喂草料。

扶苏看另外七人都面有倦色,想了想说:“元丰,我们就在这里住下,明日一早再出发。”

元丰自然明白扶苏的意思,虽然他们选的都是千里良驹,一日之间也可以赶到邯郸郡,但到时候人困马乏,只怕也帮不了什么忙,不如休整之后前去,力量才算是用在了刀刃上。

一日之后,他们和回咸阳途中的嬴政相遇。

扶苏跟着隋宏进驿馆见到嬴政,嬴政正由夏无且诊脉,良久,夏无且方道:“陛下,安好。请陛下放宽心,少操劳;心火平,方能睡眠安。”

嬴政皱眉听着,半晌,挥挥手示意他退下,招手让扶苏上前。

扶苏见礼毕,听嬴政一阵咳嗽,心不禁提了起来,但他深知嬴政的性子,所以不敢说什么,只垂头不语。

嬴政咳了一会儿,好容易平复下来,看扶苏容色憔悴、难掩焦虑,心一软,问道:“连夜赶路,累坏了吧?难为你了。”

扶苏许久没有听到父亲说这样的话了,不自禁地跪在嬴政榻边,问道:“父皇,孩儿很是担心父皇的身体……”

嬴政本能地抵触:“朕身体很好,你不用担心……”

“是。”

“你这么跑了出来,政务是谁在处理?”说着,嬴政又咳了起来,扶苏手抬了起来,复又放下,等他渐渐和缓,才回答道:“李斯丞相和赵高大人。”

嬴政听了,未置可否,忽然伸手抚上扶苏的肩膀:“扶苏,你长大了,父皇老了……”

扶苏莫名觉得难过,但他不敢表现出丝毫低落的情绪,只柔声安慰道:“父皇正当年富力强,受命于天,自然福泽绵长。”

“扶苏,朕派了徐福去求取长生不老之术,不过是自欺欺人,古往今来,何曾见过不死之身?朕自登基起就开始修建皇陵,早知有那一日……这次又是死里逃生,但想着我的扶苏已能担大任,不由深感欣慰……他日若是父皇……你不可太过倚重李斯、赵高,你明白吗?”

元丰看扶苏出来,犹带泪痕,不敢多问,只说:“公子,李衡公子在外面等候。”

出了驿馆,扶苏一眼看到了李衡,也是容色憔悴,牵着马立在风中。

两人骑马一路行进,来到博浪沙。

博浪沙的确是一个行刺的绝佳所在,路面上沙丘起伏,所以任何车队经过速度都会降低,而且北面是黄河,南面是官渡河,芦苇丛生,便于藏匿,利于逃跑。

李衡纵马骑上一座土山,向扶苏解释说:“当时,那刺客就是躲在这里,扔下一只120斤的大铁锤……正砸在那里……”他用马鞭向下一指,扶苏随着望去,路上的确还留着砸过的印迹。

“大公子,这刺客不仅力气极大,而且训练有素,他砸中的是一辆六驾马车……幸亏当年尉缭大人建议天子备了多辆副车,否则,只怕……”

扶苏点点头,下马仔细看着土山上的草丛,又骑马去看了官道上的车印,又到黄河、官渡河边仔细查看,末了才问:“派人追了么?”

“派了,刺客逃得极快,没有追上。”

“廷尉他们查得如何?”

“根据脚印、草丛里的痕迹,刺客应该是两个人,备了船,沿江而下……如今,却失了踪迹……”

扶苏不禁苦笑起来:“茫茫人海,去哪里追寻?”

李衡回身看着扶苏,叹息道:“陛下因为廷尉靳之宣和邯郸郡守车戬等人办事不力,已经下令各杖责四十,若是还抓不到刺客,只怕……”

扶苏点点头:“我会劝父皇。”

嬴政的车队在驰道上前行,一路往咸阳而去。

隋宏正暗自想着心事,忽听嬴政下令:“停车!”

隋宏赶快示意停车,随即轻声询问:“陛下?”

“让扶苏到车上来。”

不等隋宏使眼色,边上已有小太监去请扶苏了。

扶苏和弟弟澄岳一起按辔徐行,两人不咸不淡地聊着,看到小太监过来,两人都勒马等候。

小太监传了嬴政口谕,扶苏微觉奇怪,但依旧应了一声,下马款款而去。

澄岳坐在马背上,看着兄长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隋宏替扶苏打起帘子,扶苏进了嬴政的马车,隋宏立即将帘子放下。

嬴政靠在坐席上,看扶苏进来,示意扶苏在他身边的垫子上坐下,将几案上的一册竹简推给扶苏:“扶苏,你来念给我听。”

扶苏拿过竹简,打开,是韩非的《五蠹》,扶苏缓缓念道:“夫古今异俗,新故异备。如欲以宽缓之政,治急世之民,犹无辔策而御駻马,此不知之患也。今儒、墨皆称先王兼爱天下,则视民如父母。何以明其然也?曰:‘司寇行刑,君为之不举;闻死刑之报,君为流涕。’此所举先王也。夫以君臣为如父子则必治,推是言之,是无乱父子也。人之情性,莫先于父母,皆见爱而未必治也,虽厚爱矣,奚遽不乱?今先王之爱民,不过父母之爱子,子未必不乱也,则民奚遽治哉?且夫以法行刑,而君为之流涕,此以效仁,非以为治也。夫垂泣不欲刑者,仁也;然而不可不刑者,法也。先王胜其法,不听其泣,则仁之不可以为治亦明矣……”

扶苏的声音清朗柔和,嬴政不自觉地闭上眼睛,听着听着,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扶苏念完一卷,看父亲没有丝毫动静,悄悄将卷册放下;重又拿起一卷,缓缓翻看。

良久,嬴政醒来,看到扶苏,有一瞬的茫然,随即问道:“扶苏,朕是不是睡着了?”

“是。”

“我这几年常常睡不好,经常做噩梦,半夜醒来,就再睡不着了……”

“父皇思虑太过,是扶苏无能,不能为父皇分忧。”

“扶苏,你很好,只是凡事该下狠心还是要下,不可妇人之仁,你可明白?”

“儿臣定当尽力而为。”

“你去把韩非的文章都好好看看,他的治国之策,朕甚为欣赏。当年……哎,可惜了。”扶苏约略地知道当年李斯毒杀韩非之事,嬴政在韩非入狱之后就后悔了,急急下令赦免韩非,终究为时已晚,此时提及,不胜唏嘘。

扶苏接着他的话劝道:“父皇受命于天,天下人才能为父皇所用,实乃三生之幸。若有遗漏错失的,行差踏错的,或是桀骜不驯的,父皇也不必太过计较。父皇如今所用之人,皆属良才。邯郸郡守车戬今日特意来送行,我看他行动不便,多问了两句,车大人对尚未抓获刺客之事甚为惶恐,儿臣斗胆,想替车大人求个情。”

嬴政笑笑:“你看看,你还是这样……好,车戬我可以饶他不死,但是我不能不惩治那个刺客和他背后的指使者,天子之威,岂能容他们随意践踏?所以,你派人传话给车戬,让他赶紧把人给我抓来!”

车戬根据刺客力大无穷的特点,判定其人基本形貌特征,在博浪沙附近郡县严加盘查,锁定刺客为原韩国贵族张良收买的一名力士,张良的祖父、父亲都曾任韩国丞相,张良因韩国亡国破家之恨,意图刺杀嬴政。

嬴政闻讯震怒,下令全国缉捕刺客,一时间人心惶惶。

郦妃生日,皇帝亲自下诏庆贺;皇后设宴,邀请众嫔妃共贺;一众贵妇进宫作陪。

荣月宫中,灯火通明,皇后坐了中间的主位,郦妃盛装打扮,坐在皇后左侧,眼波流转之间,真正的天下绝色。

宴席都是一人一桌,韩苓坐在左列,默默地按照司仪官的号令该敬酒敬酒,该祝祷祝祷。韩苓的左侧是胡姬,她行事一向谨小慎微,也是不多言语之人;右侧是二公子澄岳的妻子,李斯的女儿李蓉,她却很是健谈,一直试图与韩苓交谈。

“韩夫人,郦妃娘娘得到如此的荣宠,还真是……从未有过的呢?”

韩苓笑得恰到好处:“正是。”

“李蓉听说大公子对夫人也是一心一意,真的羡煞旁人了。”

韩苓侧头看看李蓉,继续微笑:“二公子不也是?”

李蓉的笑容逐渐僵硬,她当年以为会成为秦国未来君主扶苏的妻子,嫁给澄岳本就委屈,澄岳的性子冷淡,两人相处,实在算不上融洽,如今韩苓这样问,倒叫李蓉生出一丝恨意:“澄岳如何能与大公子相提并论?再者,李蓉也决不敢与韩夫人并肩。”

韩苓听出了敌意,心中迅速盘算,澄岳平日里也喜欢求仙炼丹,这一点颇投嬴政之好,但他从未显示出治国之能,对扶苏的威胁不大,不必得罪也不可得罪,所以温言道:“二公子不必说,李夫人你才名远播,韩苓在闺阁中时就曾听闻李夫人是跟着令尊读书,一笔小篆颇有李丞相的风骨,韩苓粗拙,怎及得上夫人万一。”

李蓉赶紧谦虚几句,但嘴角的笑容掩饰不了内心的欢喜:“哪里哪里。韩夫人可曾听闻,胡姬要升嫔妃之事?”

韩苓侧目:“是吗?那又是一件喜事……”

李蓉看了韩苓几眼,笑意冰冷:“那可……难说了……她升作嫔妃,有人不见得高兴……”

韩苓不知道她指的是谁,刚要继续聊下去,忽听郦妃点自己的名了:“我知道大公子的夫人是王翦将军的外甥女,家学渊源,想必能指点一二。”

韩苓趁起身行礼的时机以眼神询问身后伺候的丫鬟,丫鬟小声提醒:“您夸舞姬两句。”

韩苓不动声色地开始掰扯:“回皇后娘娘,郦妃娘娘,今日献舞,是为贺寿,舞得好,那是不必说的,难得的是这份心意,舞者对娘娘的钦慕,韩苓感同身受。”

郦妃哪里是这么好打发的,追问道:“钦慕?夫人慎言!”

韩苓心中怒火暗生,阿房如今受皇帝专宠,别人自然没有资格钦慕于她,自己的话本来是恭维她的套话,现在被她这么一问,竟成了自取其辱,实在可恶,但韩苓很清楚阿房就是想激怒自己,所以必须冷静:“是韩苓失言了。娘娘的风采,韩苓只有膜拜而已。”

阿房朱唇轻勾,展颜一笑:“既是如此,阿房但有所求,夫人是否都愿玉成?”

韩苓心中咒骂,面上依旧温婉微笑:“是,韩苓一定竭尽全力。”

“听闻大公子府上有一名家仆四叔驾马驱车技艺精妙,近日陛下要前往上林,妾身唐突,想为陛下借贵府这名家仆一用。”

韩苓已经知道阿房的目的了,悄悄吸口气,答应道:“是。”

阿房用四叔来提醒韩苓韩国公主的身份,以此要挟,韩苓将前因后果告知扶苏后,扶苏皱眉问她:“她是要你救下张良?”

韩苓点点头,复又摇摇头:“如果可以,她应该是想救张良的,但眼下的形势,实在很难;我猜如果张良被抓,她一定要在张良见到你父皇之前杀了他……”

扶苏思来想去,终究叹息:“这事,你如何能做到?若做不到,她又想怎样?”

韩苓走到扶苏跟前,抬眼凝视着他:“扶苏,我和她之间,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了,与其等她步步紧逼,我想……”

“杀了她?”

“是!”

“怎么可能?”

“我自小在宫中,听闻后宫争宠,会在女子亵衣上涂毒,可杀人于无形。”

“嫔妃的贴身衣物皆有人验视,你如何做手脚?再者若出了事,岂非牵连无辜?”

“不然,我该怎么办?”

“韩苓,我一直在想这个结究竟该怎么解,其实,说实话也许是最好的办法,我会向父皇说明你的真实身份,也会说出阿房的真实身份;当初之所以瞒着父皇,是怕他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如今,你既是我妻子,我必定与你同生共死……那些后宫争宠的阴损狠毒之事,我怎能让你去做?”

韩苓听他这番诚挚的言辞,心中感动,眼眶微湿,忍住眼泪说:“扶苏,你是光明磊落的君子,自然不屑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若是只关乎我的生死,我有何惧?但是你我都知道,她的目的是秦国,是你父亲,最主要的,是你。扶苏,我怎么能让她伤害你?!”

“她伤害不了我,父皇知道了她为楚国复仇而来,必定会提防她……”

韩苓苦笑:“我们拿不出证据的,谁能证明她为楚国复仇而来?她是齐国进献的歌姬,世间绝色的美人,如此而已……你父皇这般宠爱她,该信她,还是信你?我知道你父皇相信你的为人,但如果你能置她于死地,你父皇心中终究还是会恨你;反过来说,只要她有一线生机,以她的能为,焉能坐以待毙?”

扶苏默然不语,良久方道:“此事容我再好好斟酌,你千万不要冲动。”

韩苓带着子婴到荣月宫,皇后极是喜爱这个孙子,抱他坐在膝头,握着他胖胖的小手,一边和韩苓闲聊,一边不忘让夕霞给他递上吃的玩的。

云湉正说着秋天日头渐短、黑夜变长,人睡得早了,醒得就早,常常是睁着眼睛等天亮,就有宫女来报,说郦妃来请安。

韩苓看云湉的神色不变,等阿房行礼完毕,柔声道:“妹妹这边坐。”

韩苓不动声色地行了礼,正要告辞,忽见夕霞向她使了一个眼色,虽不明所以,但又坐了回去。

三人的谈话明显拘谨起来,客套了一番之后,阿房起身告辞。

韩苓又留了一会儿,看子婴眼皮耷拉开始犯困了,才起身告辞,云湉脸上依恋着笑意:“你带子婴回去吧,别太拘束他,弄得跟他父亲似的,少年老成,小孩子,活泼欢喜才好……”

“是。”

出了荣月宫,韩苓吩咐奶娘仆妇们先带着小公子到车上等候,自己在宫门外赏了一会儿花,夕霞就出来了。

两人在咸阳宫的远心池边放缓脚步,夕霞轻声道谢:“多谢夫人。”

韩苓笑起来:“谢我什么?”

“夫人知道,夕霞从不多话,但娘娘她如今诸事不顺,晚间总是睡不好,今日夫人也看到,娘娘憔悴了许多……夫人若是得空,还请常来陪伴娘娘。”

韩苓看夕霞鬓边也添了霜雪,心知她们主仆烦心事多,微微叹口气:“好,我知道了。”

夕霞领着她往咸阳宫门口走,韩苓走到等候的马车前,微一趔趄,夕霞赶紧搀着的手:“夫人,当心!”

直到回到府里,进了自己卧室,韩苓才将手里的布帛拿出来,上面写着:“欺人太甚,愿为内应。”

小豆子生了个女儿,和元丰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雪白的皮肤吹弹可破,元丰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满月宴办得十分热闹。

结束后喜滋滋醉醺醺地回到房里,却见小豆子一脸焦急地扯过他:“元丰,这半年多,小姐是不是受了许多委屈?”

元丰一愣:“受委屈,怎么会?整个府里,都是她说了算,大公子对她一向百依百顺,她哪还能受委屈?连皇后娘娘想让大公子纳妾,公子都推脱了……”

小豆子认真听完,想了一会儿说:“不对,我从小跟着小姐,她心里有事,绝不是事事顺遂的样子。还有,我觉得大公子好像也是心事重重的……”

“大公子当然啦,如今很多国事,皇上都交给大公子处理,整日烦心……要换了我,都能疯……”

“不对……”

博浪沙的刺杀悄无声息,秦始皇的追查轰轰烈烈,然而这终究成为秦国唯一一次没有抓到刺客的刺杀。

邯郸郡守车戬等一干人等最终在扶苏的坚持之下,只是罚了俸禄,没有得到更为严厉的处分。

秦始皇为加强管理,把缴获的和没收的武器加以销毁,在咸阳铸成十二个各重千石的铜人;又下令“堕坏城郭,决通川防,夷去险阻”,尽可能消灭封建贵族依以割据的手段。又把六国富豪和强宗十二万户迁到咸阳,另一部分迁到巴蜀、南阳、三川和赵地,使他们脱离乡土,以便监视;又迁移关中50万秦人至岭南。咸阳城经过几次人口迁移,秦国原有贵族迁出,六国贵族迁入,日渐融合,如今更是繁华,人口急剧增加,因受两河(泾水和渭水)的限制有了人满为患的感觉,出自建立“帝在之都”的考虑,嬴政甚至有了重新建设朝宫的想法。

时光如流水一般划过,原六国的子民逐渐屈从于秦王朝的威仪之下,大一统的和平生活也使很多人沉溺于安逸的现状,一切渐渐地平静下来。

然而平静中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杀机。

张良隐匿在下邳,在这里,他遇到了黄石公,得到了《太公兵法》……刘邦在咸阳服徭役,看到秦始皇出巡,忍不住叹气“大丈夫当如是”,少年项羽在秦始皇游览会稽郡渡浙江时发出了“彼可取而代也”的呼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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