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头鹰的叫声划破夜空,小云被惊醒一般,像它望去,只见它的脑袋缓缓转过来,身子却没动,眼神尖利,和自己对视了一秒钟,他对猫头鹰的看法,也从这一秒起彻底改变。
那一秒钟,她感受到它眼里再次流露出的轻蔑,紧接着,是与之不符的催促似的凶狠的目光,那种熟悉的感觉,仿佛与父亲的对视时才发生的事情。
然后,它迅速转向另一边,头几乎360度旋转,身体却一动不动,僵硬的如同一具木乃伊。这不是幻觉,但至于猫头鹰是否真的有如此的本事,小云不得而知,只觉几分诡异。
“很抱歉,我得知后,通过手机号,查询到了关于你的资料,所以才知晓了你。我是个商人,但也是主要在网络上办公的,对于资料的收集是我的强项。”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尽心策划的吗?目的又何在?”小云语气生硬得不像自己。
福克纳教授的赞赏、游学、一位商人突如其来的欣赏,想到这一切都是幻影,都是别人为自己精心设计的局,或者可以称之为圈套,小云顿时心灰意冷,一种被欺骗的耻辱感涌来,犹如几万只猫头鹰的眼睛注视着自己、嘲笑着自己一般。
“我还不至于能够策划这些事。”杜纨摆摆手,“那些事都是你自己争取的,也包括画,我之所以能够想要买下,也是因为那的确吸引我。”
小云听了她的话,心情略微平静下来,但仍地迟疑的望着她。
杜纨继续说,“都是真的。而至于目的,我希望你可以跟他传达一些我的想法。”
“想法?额,可是……”小云的声音被突如其来钟声打断,猫头鹰也展翅飞走,午夜十二时整。
等待钟声响完十二下,杜纨即刻说道,“那么,很抱歉故事说到这么晚,明天还要出门对吧,请先回去歇息吧。”她随即起身。
小云被她坚定而不失优雅的态度所动摇,随即答应着感谢离开,没有即刻将心中的话问出来。
今晚,已经足够用来消化了,至于剩下的事情,来日方长。
但当她卧在床上时,还是迟迟没有进入睡眠状态。她辗转反侧,原本与自己毫无的小健,如今自己却住在了他曾经的家中,他的姑母还希望自己转告他一些事情。而转告的事情,和转告的方法,却没有明确地指出。那下一步棋,终究该如何走,是靠自己还是靠杜纨,她毫无头绪。
乌云上来了,点缀在月亮周围,却没能阻挡它的光芒,它照亮着山谷,给夜行的生物带来安慰。
但她又想到,夜行生物大多是看不见世界的颜色的。它们生活在非黑即白的世界中,不需要谁的安慰。
面对着长空,她想起那只猫头鹰,和它那个几乎转了一圈的头,历历在目。但与此同时,她想到了什么。
月亮。
“今晚的月亮好圆。”小健曾这么说过。
而按照杜纨的说法,小健的尸体是在“团圆的日子”回到这里。
电话。
第一次住进医院,是有320分钟的电话时长。而她注销电话号时,却还剩下310多分钟的电话时长。可是,自己每晚与他打电话所用时常,再短也要10分钟。更不用说,他几乎夜夜打来,这期间也没有给他打回去过。
那么,剩下的时间消失去了哪里呢?
她忽然想起振宇曾经提到过的《鬼来电》——“最好不要接这种莫名其妙的电话,当心称为受害者。”这不是原话,但在脑海中,已然存下了这种印象。
莫非真如振宇所说,而自己已然成为了受害者?那么,接下来,必须实现的小健的心愿是什么呢,是否要因此犯罪或者卷入什么生死的激流中呢。
这是否只是一个误会,恰巧那日月亮提前圆,恰巧杜纨忘记小健的病重,而又习惯性的又给他充上话费,或者恰巧谁说错了话。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午夜的月亮光线过于亮了,要是有一层窗帘,或者窗户上有一层薄薄的窗花,就好了。
但愿,这一切都是梦,而当梦醒时,自己仍在那个熟悉的家里,听爸爸在那间背阴的小房间里大声的打鼾,自己也从未在夜里醒来并接到什么陌生人的电话。
她彻夜未眠,辗转反侧,第二天天不亮,她便起了床。将毛毡、画纸铺好,迅速倒好墨汁,湿润毛笔,希望能够借助绘画来缓解焦虑。一切准备就绪,而画什么却怎么也想不出来,手上资料足够,窗外风景也甚好,但是没有一件是想画的,她久久凝视着空白的画纸,毫无头绪。
正在思考间,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接着是行李箱被踢倒、玻璃杯子哗啦啦碎在地上的杂乱的声音。然后,有人“彭”地关上房门,紧连着自己的房间的门发出一阵急促的拍打声。
“小云。醒醒。”是振宇的声音。
小云还没有起来的及思考,身体已经冲上前去开门。振宇站在门口,神色慌张,衣服不太整齐,行李已经收拾好,一副要立刻离开的装备。
“听我说,我妈今早打来电话,爸爸病情发作,现在情况很危险。我得走了,你跟杜纨说一说,车到了,我得走了。”他急促地说。
小云还没有来的及回答,振宇拖着行李箱往楼梯走下去。小云追上去问到,“要不要和你一起,怎么样了?”
“什么也不用,你好好的就行。到了我给你打电话。”
“那东西带齐了吗?证件护照。”
“好了好了。”
振宇跑的很快,叮叮当当的拖拉着行李箱,行李箱鼓鼓的,显然里面的东西一团乱。小云来到楼梯拐角处,没有继续追,“路上小心。”
振宇没有回答,大门已经关上。
小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穿的是睡衣,脚上套着松松垮垮的拖鞋,如此不得体的形象。但后悔却为时已晚。
她重新走上楼梯时,杜纨的门打开了,“外面怎么了?”
“哦,打扰到您了,抱歉。振宇家里有事,他急着回去,顺便让我转告您一声。”小云从楼梯上探出头来说,她尽力掩饰自己粗糙的着装。但是杜纨却没有回去的意思,她继续问道,“怎样了,还好吗。”
“不太清楚,他走的着急,下飞机后再打给我,他说。”
“这样啊。”杜纨房间的门这才关上了。小云松了一口气,回到房间。
“怎么回事啊。”她无力地坐到画桌前,嘟囔到。
始料未及的事情太多了,一个愉快的假期,终究还是没有来到。
过了一会儿,一夜的疲惫一股脑涌来,她趴在桌上,白纸的旁边,寻思着该画点什么。天还没有亮,她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