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凌晨一点零三分的电话自这一天起经常打开,那个温柔的男声伴随着小云很多的晚上,她不知道他是谁,他,大概也不认识她,随时可以终止,随时可以再也不打来电话。两个人没有包袱,聊的便很痛快。
出乎意料,今早醒来的时候竟然心如止水,没有像平时一样失落自责。昨晚,睡的好沉呀。小云望着杂乱的房间,想起昨晚的电话。挂断之后,她便安安静静的仰卧在床上,觉得疲惫不堪,身体一直在往下沉,渐渐没有了意识,也忘记了一切,一直睡到现在,早上九点。
她感到体内有了力气。
小云将房间规整好,又把自己收拾干净。窗帘被她猛的拉开,一瞬间,所有的阳光都包裹着她,好温暖。现在是深秋,鹅黄色的树叶映着太阳的光辉,一尘风吹过,发出令人欢快的簌簌声响,一切都好美。
我要出门。今天,去学校吧。
在路上,她备受瞩目,当然,她自己也明白。今天,她穿了一件灰蓝色的连衣裙,卷卷的头发披肩,像个古代雅典的公主。小云是个气质出众的女孩,再配上她苗条的身材,灵动的大眼睛,挺拔的鼻梁,让人看了十分舒服,这样一个看上去活泼开朗的女孩子,谁能想到她会是个经常在夜里抑郁发疯的人。但今天的她,不一样,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那么美好。
“小云!”刚进学校的门,一个声音叫住了她,“两天没见你了,生病了吗?”这是一个高大的身影,他是小云的同班同学,振宇,他是一个不会掩饰的人,就像他脸上从不掩饰的笑容。
“感冒了,最近教授让干什么了,我没落下多少内容吧。”小云说。振宇对自己一直很好,他就像一个阳光而又天真的孩子,只是有些时候有点莽撞。
“没有新的,还是那一副画。怎么样,你身体可好了?”顺手接过她的畫桶。
“好多了,谢谢。”小云用大眼睛狠狠勾了他一下,微笑着声音软软的说。没有男人,能经得起她这样看,更不用说大脑有些简单,又对漂亮女孩毫无抵抗力的振宇。小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撩他,只是,顺着自己的内心罢了。
她将画筒里的画摊开,从背面放上板子,从而将画完整的展开,便于欣赏与继续创作,一副生动的工笔人物画浮现在眼前,还未完工,但已经有了神态。小云画的是一个古代的美女,秀髻云鬓,头戴金丝八宝攒珠髻,更有朝阳五凤挂珠钗,内着一件抹胸朱砂素色长裙,松松垮垮地在外罩一件金丝边胭脂色丝绸长袍;身材苗条,蜂腰窄肩,面带春色,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望向手中绣着金凤的团扇,慵懒的斜倚着歪树上,秋水为神,琼花作骨,明媚娇艳。
小云细细地研着墨,用精致的勾线笔继续勾勒这个妖娆美女的衣纹。只有在与自己所画出来的女人相处时,才是小云最安静,自由的时候。她感觉似乎在画自己,我是她,她也是我。
同学们一个个离去,快到凌晨了,她笔下的红衣女子也完工了。小云画的好快。她下位来四处转转,看看同学们都画的如何,有些才刚刚画了一半的,有的草草完成的,有的只打了个铅笔稿的,更有才刚装框的。
就在她伸个懒腰准备收拾东西时,灯一闪一闪的,伴随着电路烧坏了的声音,灭了。
一片漆黑。
小云摸索着要到位置上去拿手机,但他总也摸不到,四周的一切都变了一般,自己也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个永远也出不来的世界。
铃......铃......
手机响了,屏幕跟着亮了起来。那微弱的光线,似乎在告诉她:
原来,
自己走错方向了。
铃......铃......
是振宇的电话,“喂,你还在教室吗。我在外面,看到整栋教学楼的灯怎么都灭了。”
“电路问题吧。我在,在一片黑暗中给你打电话。快挂了吧,我要当手电用了。”
“哦哦”
还没有等振宇说完,小云挂断了电话,她打开手电筒,将手机放在架子上,借助手电的亮光,开始整理杂乱的桌子。
铃......铃......
振宇怎么又打来电话了?
没有显示是振宇,那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不,有些眼熟,是昨晚那个号码。
“喂,小云,我是小健。今天的月亮好圆啊。我咳了一天,打了一天的药水,头好晕。”
“怎么不好好睡一觉呢”小云听到电话那一段的虚弱声音,忘记了周围环境的黑暗。昨天也是在这样的黑暗中,他的电话打来的,我们是同一个世界里同样的人,只有在这样的暗淡光线中,我们才得以拥抱彼此吧。
“我睡不着……我好怕,我怕我睡了,就再也不能活了,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了……另一个世界,我不想去。”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是在哭吧。
“小健……”小云想说什么,但她却很难说出。另一个世界,有她的两个认识的人了。她没有母亲,去年父亲去世后,她便自己成了一个家庭,突如袭来的压力,与自责使她患了忧郁症,那天她没有流一滴眼泪,并没有克制,只是哭不出来。是因为自己的无情吗?父亲从小对她要求严格,甚至不惜放弃一切,但对于他的死,自己却毫无波澜。“我陪你。”伴随着电话那一段娇弱的啜泣,她思考了好久,只说出了这样一句话。陪他?这是什么意思。陪他活,陪他死,陪他在另一个世界喝茶聊天吗?而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要是能那样,就太好了”,他的声音太弱了,但却没有丧失那种温柔的磁性,“小云,好想抱你,咳咳咳……”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电话,被挂断了。
“喂,喂?”
没有回声了。
脑中回响着的他的抽泣声与温柔虚弱的声音埋没在黑暗里,黑暗,是一个能容纳一切的无边的空间,我们终究要埋没在其中吧。
哒哒哒……哒……哒……
走廊上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像是一个病人拖着虚弱的身体,没有节奏的走着,如行尸走肉一般。
脚步声来到了门前,停住了。
小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心乱如麻,是他吗?不,不可能!她把手电照向了那边,
伴随着吱嘎的开门声,她情不自禁的念出他的名字
“小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