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桑低眉盯着宁西洛的手，只道：“若您不松手，自是会后悔。”
“朕从不后悔。”
“若在下的目的与画溪有关，您真的不会后悔吗？”罗桑轻笑。
那手握的紧一些，而罗桑却没有任何胆怯，以剑柄轻轻抵在了宁西洛的手腕，以柔力侧过了那手腕，后退一步。
这天下间，又有谁敢出手如此待西州君主？
顾生言吞了吞口水，只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却只见皇帝直接出手挥过，罗桑直接摔入了那龙柱之上，磕出了裂痕。
罗桑起身，眉宇轻皱几分，笑道：“王爷说西州君主的武功到底是四国中最俊的，如今看来倒也不是虚假，罗桑到底是佩服的。”
衣袖轻抚，从罗桑手中直接落出了一瓶药散，顾生言捡起便朝着宁西洛，呈上。
宁西洛并未看那药散，冷声再问：“最后一次机会，要么死，要么说出目的。”
剑眉轻佻，罗桑只道：“王爷知道，您在等画溪的苏醒，等的太久，也会疲。如今，王爷不想玩了，送来了您想要的玩意，有了这些，画溪自然能醒。”
那平淡无波的俊颜微微波动，许久，宁西洛都没再答话，反而凤眸轻看顾生言手捧着的药散，轻轻拿起。
“王爷的意思是，将这药散喂给画蓝凤——”罗桑顿了顿，虽是冷颜之色，他却勾起了一抹笑意，“杀了画蓝凤，王爷便会帮您苏醒画溪。”
顾生言猛然颔首看向这罗桑：“你们东蜀要皇上亲手杀了她？”
罗桑并未看向顾生言，盯着宁西洛手中的那药散：“画蓝凤帮东蜀做事许久，到底是失败了，王爷不愿留下画蓝凤这祸患，便只能出此下策了。可画蓝凤终究是为东蜀做事的，若是死于东蜀人手中，自是让那些谍者心有余悸，所以这杀人之事只能交给您了。”
宁西洛握紧了那药散瓷瓶，只道：“若朕不愿杀呢？”
杀了画蓝凤，自是容易，朝堂内外皆跪求皇帝杀了画蓝凤。如今，东蜀也如此要求……顾生言偷偷看着宁西洛，反而是焦虑。只是杀画蓝凤，为何他却始终不肯动手？
罗桑冷笑：“那皇上还有第二个选择，那便是杀了北渊太子妃。”
砰——
顾生言甚至没有看到宁西洛出手，罗桑的身体便犹如飘落的树叶，直接被打了出去。
罗桑躺在地上，唇角已出了血，可那目光却依旧灼灼地凝着宁西洛：“万历三十三年的秘密，想必君主终究是忘了与王爷的约定，画府的牺牲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忍辱负重了如此之久，遭受万人唾骂究竟是为什么？若是这些皆不明白，那么你为画溪做的那些牺牲，到底还值得吗？一年多了，画溪还没有醒，若是君主再不作出决断，王爷可就不愿帮您了——”
罗桑依旧是嗤笑，以剑撑着身体想要站起。
可宁西洛却疾步走至罗桑身前，声音中带着些许的愤怒：“可他骗了朕，画溪终究是没有醒过来！”
这一声震怒，再也不是那冷静之人的性格。
顾生言一头雾水，却终究是听不懂这话语中的意思。
罗桑朝着殿门而去，只是打开门的刹那轻笑道：“两日内，要么杀了画蓝凤，要么杀了云府二姑娘，作出决断，王爷会亲自帮您苏醒画溪。”
罗桑打开了门，衣袖轻抚唇角的血渍，寒风吹过，他轻看宁西洛一眼便飞出了养心殿。于夜空之中，消失不见。
养心殿内已经乱成了一团，而顾生言却颤颤嗦嗦地站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问：“这药散，奴才亲自送到贵妃——”
宁西洛侧眸轻看那药散，薄唇微启：“凤儿，不能死。”
顾生言震惊，那个时候皇上明明给了云溪恩许，鸩酒赐死画蓝凤，最终云溪没有忍心下手，而如今，东蜀让二选一，皇上却如此选择吗？还是说，那个时候皇上笃定了云溪的性子，笃定她不会杀了画蓝凤？所以才会给了那个恩许？那究竟是恩许，还是赌注？
顾生言站着，却看到那凤眸凝向了他的身后，浅浅散散。
顾生言侧过身，盯着养心殿后方，却看到了那双清清冷冷的眸。
云溪站在禁室之外满目的复杂，对着宁西洛轻轻一笑，她并没有带面具，那手握着宫裙一脚，只是微微颤着：“皇上究竟是想为画蓝凤杀了我，还是为了画溪杀了我？”
只是这一刻，她在希望宁西洛说为了画溪，若是如此，即便她死了，也是因自己而死。也是这一刻，那毫无波澜的心出现了阵阵涟漪。自那东蜀人入了这殿之刻，她便听到了。
她在期待宁西洛的选择，无非生死，而是心的选择。
宁西洛抬眸凝着云溪，淡淡道：“云溪，你从未有过自知之明。自始至终，朕待你好，终究是因为书烨商会，若你死了，这书烨商会自然是西州的。”
那眸，无波无澜。
泪，自是于这一刻落了下来。
云溪只是凄笑道：“可你说，是因为画溪的性子与我很像，说我是替代品。你说，我是恩赐，你说你要留我于西州，度这乱世为家，你说——”
“替代品能跟凤儿比吗？”宁西洛冷笑，瞥着她，就如同瞥着一件恶心的物什，“朕只是觉得，你多次刺杀朕，倒是有意思。这些话，凤儿都听腻了，也便你能当真。”
云溪愣于原地，只是瑟瑟地看着前方那冷眸之人。
那神情她见过，于她于东蜀战场回来之日，于她遭受万人唾骂之日，他站在慎刑司中，凝着她满身的血污，凝着她手中的老鼠，便是厌恶之色的看着她。
那神情，从未变过，自是如今，也是那副模样。
对，她是来刺杀他的，她还要带走画凉……她怎能因为他的几句话，便忘了自己的目的，即便是昨日，她还对宁西洛动了手，今日怎么就将这些东西忘的一干二净？那些好的，那些不好的东西，她通通都记得，一丝都无法忘怀。
只是如今站在这里，云溪愣愣地看着宁西洛手中的药散：“你究竟爱的是画溪，还是画蓝凤？”
他笑道：“无论是谁，皆不会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