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枫又一次给天舒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图书馆借书。
天舒选修的李老头的中国税法,上节课布置了篇小论文,算一算五天后就要交了,她赶紧去图书馆翻翻税法书,寻找点创作灵感。
天舒正踮着脚准备从最上层的架子上取书的时候,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了。
她怕打扰到其他孜孜不倦手不释卷徜徉在书籍的海洋中无法自拔乐不思蜀的同学们,赶紧拿着手机蹑手蹑脚地出了书库,来到大厅的窗边。这里没什么人,方便接电话。
来电话的还是陈枫,天舒犹豫了一下,按下了接听键。刚接通,就传来一个急促又带着欣喜的声音。
“天舒,你终于接我电话了。你在哪?”
“我在图书馆。”
“你方便出来吗?我有话想对你说。”
天舒不太想跟他见面。
“现在不太方便,我在写作业,到晚上才能腾出空来。”
“好的,那你晚上到咱西门小小羊来,我请你吃饭。”
天舒内心是咆哮的:天呐,我和这家店是有什么不解之缘嘛!刚吃回来,又要让我去,这不是要把我活生生吃成一只小肥猪嘛!
“我刚吃过火锅。”
“那你到南门肯德基来吧。我七点到那里等你,你忙完就过来。”
天舒思索了一下,答应了。
挂断电话,天舒思绪翻涌,难以平静。她已经躲着陈枫好几天了,不接电话,不回小息,没想到还是逃不过要面对的时候。
天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到书库,找到刚才要拿的那本书,开始写作业。经过三个小时的奋笔疾书笔耕不辍噼里啪啦敲击键盘,小论文终于大功告成了,她把电子版发到课代表邮箱,合上电脑,回忆起和陈枫的滴滴往事来。
天舒的家乡在禾溪,和川南在同一个省。川南是大城市,禾溪只是一个美丽宁静的三线临海小城市。天舒和陈枫从小在城西的工业银行家属院一起长大。天舒家住5号楼一单元,他家住二单元。两人同年先后脚出生,陈枫比她早生了没几个月。
那时陈枫爸陈叔和天舒爸老楚都是工业银行的柜员。行里人手少,信贷任务重,职工经常加班。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由于天舒妈妈在妇幼医院的工作也比较忙,不能准时接她放学,所以就拜托陈枫妈妈接陈枫的时候顺带把这个可怜的留守儿童接回去。
陈枫妈妈田阿姨是禾溪一中的数学老师,一个文静知性的女人。她说话细声细气的,很温柔,从没见过她跟谁生气。而且她做饭也特别好吃,那糖醋排骨和炸带鱼真的是一绝,和天舒妈妈的一锅乱炖黑暗料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天舒每次去他家蹭饭吃都要无语问苍天为何投错了胎如此命苦错过了这等人间美味。
天舒和陈枫一起上同一所小学,同一所初中,后来又一起考上了禾溪一中,禾溪最好的高中。两人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回家,一起做作业,一起疯玩,一起八卦同学的恋情,他是天舒最好的朋友,天舒也是他最好的朋友。
陈枫像她妈妈,小脑袋瓜很聪明,逻辑思维很好,所以高二分文理的时候,陈枫选择了理科。他从小就想当一名药理学家,研究出又好用又便宜的药帮助人类摆脱疾病的折磨。
而天舒就没有他那么机灵了。她数理化一般,而且青春期的她,迷上了看青春疼痛文学,立志要成为当代文豪,所以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文科,将来要考到中文系,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以笔为剑,驰骋在文字江湖。
禾溪处在高考大省,竞争压力非常大。高三时天舒和陈枫互相安慰互相加油打气,用各自梦想来激励对方奋力拼搏,在对方坚持不下去时送上最强力的支持。天舒还常去田阿姨那里补习文科数学,田阿姨讲完题后总留她在家吃顿大餐。
高考放榜之后他俩的成绩都还对得起自己的拼搏。天舒的成绩超出川南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一大截,稳稳的。正在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当时已经是工业银行禾溪分行信贷部主任的天舒爸爸觉得还是学财经专业更有前途,就给她改了志愿。天舒宁死不从,觉得理想就此泯灭天空从此灰暗,世界文坛一颗新星还没冉冉上升就悄悄落幕了,无奈胳膊拗不过大腿,爸妈以上大学不给生活费威胁,只能乖乖从了。毕竟对于吃货来说,失节事小,饿死事大。
陈枫的成绩可以报考川南医科大学的药学院。川南医科大学是全国赫赫有名的医学院,药学专业更是全国顶尖水平。这样他离自己的梦想就更近了一步。
不知为什么,最终他和天舒选择了一样的学校和专业。不过当时他爸爸已经是禾溪分行副行长了,也许两个家长一合计都觉得读财经类更有前途和钱途吧。
进入大学后两人延续了光辉的革命友谊,经常一起上课一起吃饭。原本他们的友情可以一直保持到老,可是大二结束的那个暑假,意外发生了,就像有人在平静的湖面上投入了一颗石头——
陈枫向天舒表白了。
而天舒,拒绝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