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侦查实验,是指在侦查过程中,为了确定与案件有关的某一事实或现象发生存在的客观可能性,将该事实或现象参照案件原有条件重新加以演示的活动。这是一种检查性措施,可以审查案件是否成立,鉴别证人证言、被害人陈述和犯罪嫌疑人的口供真实可靠程度。也能审查辨认结果是否准确、对案件有关说法的可信程度、验证侦查推断是否接近实际,有时,通过侦查实验还可以发现尚未预想到的一些新情况。
我会知道这个,也是听老吴跟人打牌时吹嘘过,在和老吴一起看的那些警匪片里,也有过这种情节出现。
张牧提出要做侦查实验,说明他想到的,能够破解吴行松不在场证明的方法,带有不确定性,必须通过实验一番才能得出确切结果。
“阿德哥,明天,咱们再去一次x电影院。”电话中,张牧既兴奋又激动,反而没有说清楚他的想法,只是这样嘱咐我们。
第二天一早,我跟着李德再度来到x电影院时,张牧已经先我们一步到达了。
时间是早上九点刚过,赶上了周末和另一部外国大片的续集首映,影院的前厅,人潮相较于昨晚更多。售票处的显示屏上甚至打出了一行字,表示早上几场的票已售空,结伴而来的年轻人们围聚在电影海报前讨论着对剧情的猜测。
“阿德哥,这边这边。”张牧在一个角落的位置朝我们挥手。
我和李德赶过去,却注意到他今天换了一身打扮,故意穿着印花图案的t恤,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完全混入了这群观影的年轻人中。他的左手上,跟其他的年轻人一样,拿着一张淡红色的电影票。我扫了一眼,正是那部外国大片。
咋的?这个小崽子是打算看电影吗?
“小牧……”李德对他的行为同样感到困惑。
“阿德哥,你等会就知道了。”张牧故作神秘的说道。
检票处的喇叭传来工作人员的声音:“请观看9点x分,《xxx影片》的观众注意,现在开始检票入场……”
身旁的人群自觉的涌向检票处,很快排起了长队,张牧顺势加入了队伍。
我趴在李德肩头,和李德一起站在不远处盯着他。不明白他究竟是在做什么。
难道,这就是他说的侦查实验吗?他在模拟吴行松当晚看电影的情形吗?可是,吴行松是晚上看的电影啊,再说,也不是这部影片啊……
我搞不懂。
负责检票的是一位女子,穿着影院统一的工作制服,头发盘起,脖子处挂着与广播相连的耳麦。她的身体站的笔直,脸上挂着机械的微笑,检票的动作利落流畅,接票、看票、撕票、堪比一台自动化的机器。
混在队伍里的张牧随着人流靠近检票的女子,到达女子面前时,他像其他顾客一样,将票递给女子,女子看了看票面,撕下副票,将剩下半张票递给张牧。张牧接过,冲女子点点头,而后走进了影院内场。
诶,等等,这个小崽子就这么进去了?那我们不是要在这等一个多小时?
我正这样想时,张牧又小跑着从检票口出来了。
“阿德哥……”他跑到我和李德面前,“怎么样,你也看见了吧,我成功了。”
李德点了点头,好像已明白了张牧的意思。
可我还是不懂。
张牧将手上被撕过的票递给李德,解释道:“还好今天是周末,一大早也有这么多来看电影的人,不过,现在是早上刚营业不久,按理说,是员工注意力最集中的时候才对,可是……她还是没有注意到我手上的票有问题……”
我低下头,看了看李德手里的那张电影票:
x电影院
《xxx影片》
8月19日 9:xx——10:xx
3号厅:2排9座
咋一看这张票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我仔细辨认,又看了看售票大厅的显示屏幕,上面的日期写着:8月18日。
我明白了,张牧拿的并不是今天的票,而是同一部电影,同一场次,明天的票。他拿着第二天的票,但是依然顺利走进了内场。
我再度看向检票处,面带微笑的女工作人员还在麻利的检着票。可经过张牧的测试,显然,面对一次性来的这么多顾客,这一系列不断重复的检票动作,很容易出现纰漏和差错。
“的确,这是一个很不容易被注意到的点啊……”张牧接着说,“检票员每天要检那么多次票,后方的队伍又那么长,大多扫一眼,确定时间和场次,还有电影名称便放行,而日期这种小细节很容易被忽略。何况,吴行松来这里时已是晚上十点多,工作人员兴许已经累了一天……”
张牧似乎说的有道理,根据我的观察,大多数人类都不喜欢他们的工作,在工作中佯装出认真负责的模样,实际上心思早就飘远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吴行松很可能正是利用了检票员的懈怠,用这种方法在票据上做了手脚。
“但是,监控里……”李德提及了影院的监控。
影院的监控日期,分明的写着案发当晚的日期——7月18日。
除非……
“若那份监控有问题呢?”张牧认真的盯着我和李德,“吴行松到底有没有在这里,他是否看了电影,其实就是需要这份监控来证明,对吧。于是,他抓住了关键的地方,他真的来到了这里看电影,的确是深夜十点的场次,他买的是7月18号的票,但他来的那一天,却不是7月18号,而是其他的某一天,之后,他只要再想办法,将那一天的监控替换为7月18号,这样一来,加上他手上的票据,不就坐实了他真的在这里看电影吗……”
听起来这个方法确实能够成立,可吴行松怎么能实施成功呢?这需要的不仅是他一人之力,而是电影院方面的配合才行。
“吴行松确实来了个‘狸猫换太子’,只不过他替换的不是他自己,而是监控。”张牧十分肯定的又补充了一句,“这个方法也很简单,只需修改监控的时间。”
抱着这样的怀疑,张牧再次找到了昨天的那位经理。
经理今天换成了黑色的制服,见到我们一行再度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脸色浮现一丝不快,但很快一闪而过,换成了客套的笑容。
这次,张牧因为对影院方面有怀疑,说话时也不再跟经理客气,用起了冷冰冰的问询腔调,展露了他身为刑警在工作时才会显现的另一面。
“不,这位警官,这怎么可能会发生呢?我们影院的安保系统,是他想侵入就能侵入的吗?”经理表示张牧设想的这种情况完全不可能。
“可不可能我们自然有办法验证。”张牧板着脸说,“吴行松这个客人,他是常来你们影院,对吗?”
“他确实是我们的VIP客人……常常和他妻子一块来看电影。”经理点头说。又招呼带我们进来的工作人员去准备茶水。
“也就是说,你认识他了?”
像电影院这种地方,每天往来的人没有上千也有上百,经理直接就回答吴行松是VIP的客人,说明他们之间很熟络。
“怎么说呢,我认识他,他不见得认识我……”经理吞吞吐吐的回答。
“哦?怎么讲?”
“他和我们x影院西南区的总监事是朋友……我在一次饭局上见过他一次,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相信他早已经忘记我这么个人……”
“那昨天你为什么不说?”
“这个嘛……昨天看你们那个样子,我也怕引起你们不必要的误会……”
“那么,他还认不认识你们影院的其他工作人员呢?”李德插嘴问道。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你们的监控中心,看守和负责的人是谁,能方便叫他过来说话吗?”张牧又提出了要求。
“当然,当然方便。”
刚巧,先前的工作人员进来送茶水,经理嘱咐他去叫监控中心的负责人。
过了一会儿,一个戴着眼镜,面孔细长的矮个子年轻人敲门进来。
“这位就是监控中心的。”经理介绍道,“平常他和另一个小伙轮班值守……”
矮个年轻人穿着卷边的T恤衫和短裤,用迷茫的双眼看着屋里的人,不明白被叫过来究竟是为什么。天气炎热,他的鼻头泛着厚厚的油光。
张牧掏出手机,将吴行松的照片给年轻人辨认,询问年轻人是否与吴行松相识。
年轻人表示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真的?”张牧直勾勾的看着他。
“当然是真的。”年轻人明显感到莫名其妙。
张牧将先前的猜想说与年轻人,询问年轻人监控文件会不会被人调换。
“这怎么可能啊。”年轻人想也不想便回答,“谁来调换这种东西啊,我们的系统是自己独立的,又不联网,也不存在远程攻击一说。警官,你们把我们的系统想得太简单了,真要有人换监控,他就得实实在在到控制室里去才行,这可麻烦着呢……再说我天天都在,这种事绝不可能发生……”
在年轻人和经理口中,这个设想似乎绝对无法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