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两日就是纳彩,承影忽然告诉我:“有消息来报:王家十三娘忽然还俗,今天一早进的府。”
我想了一下,笑道:“之前闹什么出家,现在看来也就是避避风头,还是舍不得这万丈红尘的。”心里记挂义父还是不知所踪,我不觉长叹出声。
承影道:“门主武功已臻化境,应当不会出什么事情。”
心绪烦乱,我站起身道:“不行!纳彩之后,我要亲自到吴郡去一趟。”
承影静默片刻,“好,属下这就去准备。”
这个时候,我已经不再为义父在纳彩之日不出现而遗憾,心里只有担忧。
“夭夭,什么事情烦了?”
“还没有任何义父的消息。阿铮,尽管他武功高强,但我觉得好担心。”
阿铮闻言蹙眉,“纳彩过后,我去江南看看。”
我高兴起来,“咱们一起去。”
阿铮道:“好!我一直想看看顾家的天一阁。不过,今天咱们先一起去赴宴。”
我道:“我不去,参加过几次,无聊的很;再说,公主府已经修建好,我得尽快收拾,好搬过去。”
阿铮笑道:“你不想知道是谁家的酒宴吗?你肯定也收到了帖子,只是看都不看就扔一边去了。”
我问:“谁家?别卖关子,赶紧告诉我。”
阿铮道:“王家。”
我诧异地看着阿铮。
“王宜家回来了,王家会对外宣称之前她修行是为了给祖父母祈福。这次办赏花宴的意思就是给她选婿,只是不宜宣扬。夭夭,你是辽国公主,与高门大户打交道在所难免,不去坐一坐是不行的。”阿铮严肃道。
他最后这句话说的有道理,看来我还是没有担起公主的责任。“我去!”
头戴金色花冠,身穿嵌了金丝的水蓝色裙子,我端坐在王家的花厅里与王家一众女眷说话。“说起过去,那也是我没有张示公主的身份,误会在所难免。老夫人不必挂怀。”
王老夫人有礼道:“那也是公主大度。听说公主就要搬进澧泉坊的公主府了?”
我含笑点头,“是的。陛下大方得很,给的那处府邸与六皇子府差不多大呢!”
众人附和地笑,齐赞圣武帝,我越发觉得无聊。幸好这时小婢过来请众人入席,我暗暗松了口气。
酒宴更是无聊,我食而不知其味,看见下首不远处的王十三娘粉面含春,正和武五娘说着什么,和乐得很。她二人何时要好的?算了,不关我的事,我还是想想怎么悄悄离京,找到义父要紧。我再看向另一侧的男客,阿铮今日还是一袭简单白袍,举止优雅,冒着仙气地游走于主人与宾客之间,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我努力压着上翘的唇角。
“公主,之前多有得罪,今日王十三娘向您赔罪。”王十三娘和武五娘不知何时站在我的桌前,王十三端着一杯酒正低头认错,武五娘手执酒壶站在她身边。二人均不见昔日骄气,倒有几分低三下四。
年轻气盛,还是会有明白的那一天,明白就好。我看了身边婢女一眼,婢女丁香立刻接过酒杯递到我面前。我笑道:“之前的事情是误会,十三娘以后不必再提了。”
武五娘笑道:“公主不与我等计较,是我等的福分,还请公主满饮此杯,以后冰释前嫌,好叫我等放心。”
我有些不高兴,奇怪,她们怎么好像非逼着我喝这杯酒。我垂头看向白玉做成的酒杯,琥珀色的酒液散发着奇异的香气。沉香、零陵香、牡丹……好奇心顿起,我仔细闻着。
王十三娘道:“这十香酒极难得到,需天时地利相和才能制得,公主何不慢慢品鉴?”
听她这么一说,我忍不住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但觉香气馥郁,这才品出原是牡丹、菡萏、梅花等花香,辅以少量零陵香、沉香,醇厚又清新,叫人爱不释口。
武五娘道:“既然公主喜欢,就请公主慢慢享用这壶酒。我和十三娘就先告退了。”
我道谢,觉得这二人投我所好,也算有心。
一杯下肚,腹中升腾起温暖的热气,又饮下两杯,我忽然觉察有些不对。已是初秋,为何此时比中午还要燥热?心绪烦乱,莫名坐立不安,我只得起身向王老夫人告辞。
“公主,是醉了?”
烦躁之意在全身游走,我不耐道:“这酒醉得古怪,快,先回去再说。”
丁香扶着我急速往外出去,眼看过了垂花门便有承影接应,忽然闪出一人拦在前面。
我吃惊地看去,是一名弱冠男子,一身酒气、醉眼朦胧,正盯着我打量个不停。侍女立刻上前呵斥:“大胆!公主在此,还不速速回避。”
男子笑道:“果然生的不错!”说完,抬手将侍女推倒在一边,跌跌撞撞向我扑来。
这醉汉虽然醉了,但力气不小,丁香也被他扔在在地上,我失声惊叫。心念电转,不对,这不是巧合,恐怕酒中有诈,我中计了!左臂已被醉汉抓住,我抬起右手就要射出袖箭。这时,令我心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夭夭,不可!”
没看清阿铮怎么出手,醉汉已倒在地上。我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抱住阿铮,“阿铮。”
“夭夭,你醉了?”阿铮把我抱起来。
我挣扎着要下地,“我没醉,我自己走。”万一被人瞧见,岂不是羞死我!
“别动,夭夭,你中毒了。”
“你怎么知道?”莫名其妙,我觉得阿铮今日格外好看,身上还有好闻的气味,我忍不住伏在他的颈间乱嗅。
“夭夭,别这样。”阿铮呼吸粗重起来,抱着我纵身一跃。
“阿铮,你带我去哪里?”耳边是呼呼风声,我闭着眼睛问道。
阿铮道:“回家。”
阿铮说的家并非我住的延寿坊,而是他之前带我来过的澧泉坊端木家旧宅。我伏在他肩上,看了看四周道:“怎么来这里?”虽知不妥,可就是腻在他身上不想下来。
阿铮柔声道:“将军府不是我的家,这里才是我的家,夭夭,我的家不就是你的家么。”他对我微微一笑,明澈的眼睛里似乎有着让人丧失心智的迷药,我顿时没了自己的魂魄,只觉得阿铮说什么都对。
阿铮抱着我进了寝室,我微觉不妥,“阿铮,你出去。”
阿铮没有说话,静静看了我一会,他浅色眼眸里的柔情似春潮初涨,要将我溺毙其中,“夭夭,你今日真是好看。”他向我靠近,忽然俯身噙住我的唇碾,我惊慌失措。意识渐远,天地间只剩下他,心跳如鼓,随即便沉溺其中。月光下,他的样子温柔而坚定,只想抱住他不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