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找我吗?”
颜仲秋的身后突然响起那个银铃般清脆动听的声音。
颜仲秋一怔,缓缓转过身来,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成缕缕金丝,眼前的姑娘正探着身子瞧他,逆光的她身上轻轻摇曳着光晕,笑得眉眼弯弯,灵动美好。
他不知怎的有点结巴,“你……怎么没……我以为……”
桑林晚将攥得发青的手藏入衣袖,转身看向夜月明,“冥主,晚晚自知有罪,但还请冥主以大局为重,先带领暗卫灭火。”
夜月明瞥一眼火势,说来也是奇怪,适才还一副吞天噬地之势的火海此刻半点怨气也感受不到了。
夜月明将信将疑地挥了挥手,命令暗卫道:“迅速灭火。”
颜仲秋从地上爬起来,发丝有些凌乱,眼角也疑似挂着淡淡的泪痕,“晚晚你等我一会,我先去灭火,马上就回来!”
他要挽救自己适才狼狈的形象,起码不能在桑林晚面前丢人。
“大狼妖,你别走好不好?”桑林晚紧攥的手一松,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身体,她倒进颜仲秋怀里,小声嘟囔道,“我疼……”
颜仲秋抱住桑林晚,心骤然悬空,他紧张兮兮地握着她的手,“快告诉我哪疼,是不是刚才烧伤了?”
桑林晚一开口,鲜血肆意地从嘴角涌出。
颜仲秋瞬间慌了,他指尖颤抖着去替桑林晚擦拭唇边的鲜血,把她的脸都弄脏了却还是擦不干,“怎么了,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
“你担心我啊?”桑林晚虚弱地笑着去抓颜仲秋慌乱的手,洁白的牙齿也沾满了血迹,“这些血是我自己咬破了口腔壁才流出来的,我太疼了……”
她咽下一口腥咸的血沫,像是炫耀般举起那张烧损了一角的怨力符,“我替冥主拿回来了,但它不完整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把蓉姨救出来。”
“大狼妖,你替我给冥主好不好,我没脸见他……”
“好,好,我帮你给他。”颜仲秋终于顾不得什么面子了,他肩头剧烈起伏着,眼中的泪水越积越多,“冥主怎么会怪你呢,我去求他,我去求求他原谅你,他肯定会救你的!”
说着,他抹去眼前的水雾,起身要去找夜月明。
桑林晚拉住他,“你先听我讲一个有意思的事好不好?”
见颜仲秋不再乱动,她笑着说,“我刚刚冲进火里,你猜我看见了什么?不灭神火的火种!”
“但这种火只有心头血才能灭,我左看右看瞅了半天,大火中也没有别人了呀,这可怎么办呀!”
“我一想,这不还有我呢嘛!我就把火种融进自己心脏里了!”
桑林晚笑得还似从前那般古灵精怪,她看到颜仲秋眉眼间浓重的悲伤,强忍着全身烧灼噬骨的疼痛打趣道:“是不是我讲的不好笑啊,你怎么不笑呢?”
“哈哈哈,我家晚晚还是这么聪明呢,太棒了!”颜仲秋脸上的笑比哭还狼狈,他放声大笑着,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桑林晚微微闭了闭眼眸,但凡又一点活的希望,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抓住。
她想陪在颜仲秋身边。
但就算夜月明能救她,鬼眼玄霜也不会放过她。
她的灵契还押在雾隐台,此番重返幻境云森,她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就算死,她也想死在这个给过她温暖的地方。哦对,颜仲秋说过:这儿,是她的家。
再次睁开眼时,桑林晚眸中的笑消失了,她小心翼翼地说,“大狼妖,我干过坏事,我知道错了,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她知道颜仲秋这个人最正直了,她真的好怕他会不喜欢她。
颜仲秋将脸贴上桑林晚的额头,仔细感受着她的温度,轻声哄着:“怎么会呢,我家晚晚是大英雄,这次不仅救了我,还救了整片幻境云森上万生灵呢,好厉害的!”
桑林晚心中最后一点不安也放下了,就连浅笑都带着久违的释然,她缓缓闭上眼睛喃呢道:“颜仲秋,我说过我爱你吗?”
“没有啊。”颜仲秋狠狠抹一把眼泪,他一个大男人哭什么,他今天这是怎么了,三番五次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丢人!
桑林晚的声音很微弱,但异常坚定,“我爱你,你要记得我。”
***
呼吸消失前的最后那副画面停止在一个寒风凛冽的深夜。
小小的桑林晚瑟缩在巷角已经冻到没有知觉。
一声凄厉的狼嚎划破无尽的黑暗,桑林晚向空无一人的深巷望去。
一双惨绿色泛着幽光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她“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紧紧握住母亲遗留下来的珠钗号啕不止,却阻止不了那双眼睛逐渐逼近。
当那双眼走到她面前时,绿光陡然消失,黑夜勾勒出小狼的轮廓,小狼迈着悠闲的步子,口中还叼着一只热乎乎的包子。
小狼同一般的狼不同,乌黑深邃的眼睛如同两颗闪耀的黑水晶。
更不同的是,这只小狼竟然会说话,它将包子放到桑林晚面前,“你一定饿了吧,我叫颜仲秋,是幻境云森的妖,你呢?”
桑林晚顾不得回答他的话,抓起包子狼吞虎咽地吃下去,像是生怕被人抢了般。
小狼靠在桑林晚身边蜷成一团,“我陪你睡吧,今夜的风太凉了,我身上的毛能保暖。”
这是桑林晚离开母亲后第一次感受到温暖,年幼无知的她将整颗心都给了这份温暖,她伏在小狼耳边悄悄说道:“喂,我爱你呀!”
桑林晚这一辈子从不相信巧合,所有的情不知所起皆是蓄谋已久。
所以,她去幻境云森找到了那只偷走她心的小狼贼。
***
“我说过我爱你吗?”
“没有。”
其实我好久好久之前就说过啦,我爱你,你要记得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