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后羿昆仑取药蓬蒙暗箭伤人
后羿妄自逞英雄，收徒不察遇灾星。
授业当先授恩德，品行重于传武功。
仁义礼智信为本，忠孝节义更要诚，
举头望月一面镜，后代万世应自省！
话说巧锤带领众士兵抬起帝尧，往少渊急行。别看巧锤还是个孩子，那个机灵和镇定劲让后羿暗暗赞许。眼见从对面走来一人，仔细一看，正是许由。许由顾不得寒暄，引他们来到自己居住的山洞，取出二粒还魂丹为帝尧和后羿分别服下，暂时压制住了蛊毒的毒性，不大一会儿，帝尧从昏睡中醒来。
许由说，先前备下的丹药都因解救吴地的灾民而用尽，所剩只有此二粒，不足以完全解救天子和老将军。山的北坡原有一些草药，可以解救中毒的士兵，只是前些天为了救人，已被老朽采的所剩无几。不过保住大家的性命应该没有问题。
巧锤：那怎么办？
许由：昆仑山有一种灵芝仙草可解此毒。只是眼下为师脱不开身，又无旁人识的路径，更无人有能力登上那极高、极险的昆仑山。
后羿微微一笑，自告奋勇，愿意前往。他说，自己去过几次昆仑。一般说来，道路有三条，当中的一条最近，也最难走！需过了终南山，过汉水到巴山，跨过岷山、西倾山，就是玉山，再往西就是昆仑山地界。
说到这里，后羿自信满满：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他登不上的高山。只是担心眼下天子无人保驾，需要护送天子到达安全地带，方能安心离去。
帝尧：众生平等！不要因为我是天子，就需众星捧月。倒是这几十名士卒，都是父母生养，因我的不明而受累，叫我于心不忍。既有解毒良方，老将军又愿意辛苦前往，那就赶紧取来为他们解毒。司衡老将军不必顾虑我的安危，大司农稷最近就在江北淮南一带巡视农耕，我们这就启程回到江北。有稷在，司衡也好安心前往昆仑。
许由摇了摇头，说：老将军身体尚未康复，不去也罢！前些日子，洪崖仙人云游路过此地。说起老将军，留有一谒语，我也不太明白，将军听我道来：
将军虽勇非当年，昆仑亦非昔日山。
洪崖老友再三言，不教将军赴西天：
前途须防人脚獾，背后戚戚不忍看。
拨草寻蛇恨千古，孽徒暗箭鲜血染。
我在涂山有一好友，唤作令狐智，人称智叟！此人法术精奇，善知凶吉祸福、通晓过去未来。如果有缘能访到此人，得到他的指点，解此蛊毒当不在话下！只是此人脾气古怪，平时深居简出。向来是别人找他三年五年都找不到，他找别人，那是谁都跑不了的。。。
后羿：三年五年？那还不如去昆仑容易些！轻步简从，不出仨月，就可返回。如果放在前些年，对在下那就是易如反掌。半月十日我就能往返一次。。。
许由：依我看，老将军还是不要去的好！如果非去不可，还是等见一下智叟再说。反正由此地去昆仑也须经过涂山，无论如何，顺路寻访一下也不算耽误行程，或许能免得徒劳往返也未可知！稳妥一些还是比较好的。
后羿露出一丝轻蔑的神情，这令许由左右为难。
帝尧见后羿依然固执，也说：司衡老将军既然病体未愈，还是听从太师建议，不宜过度劳累。等过了江，让稷前往昆仑山取来也是一样。
许由：久闻大司农对各种植物包括药草都极有研究，又是在昆仑长大，地理又熟，倒是最佳人选！如果是大司农肯去，老朽还要请他捎带采回屈秩、万历等几种其他药草的种子，以便日后在苗疆广泛种植，彻底消除蛊毒之祸！
后羿不再说话，于是一行人过了江水，先找孔壬，然后派人去传后稷。后稷一路小跑来见帝尧。许由把任务交代清楚，后稷欣然答应，说是稍作准备，立刻前往！
后稷亲自挑选了三十名健卒，相柳闻讯带了九名亲信家仆赶来，请求参加，后稷依允。
这相柳也算是后羿的关门弟子。身高丈二，力大无穷。平时占据着淮河沿岸的九座山头，自成一家。自从凿齿作乱，淮南闹兵灾，吃过几番苦头后，相柳就变得阴险狡诈，戾气极重。除了后羿，谁的话他都不听，国主孔壬也拿他没有办法。他几次与后羿并肩作战，对后羿倒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只要后羿出面，经历再多的苦难，他也乐意奉陪！他碍于后羿与孔壬的关系，与孔壬倒也相安无事！
这也就是后羿传艺不传德的弊端！许多年后，大禹治水经过淮南，相柳不服王化，阻挡大禹开山疏河，相柳及手下亲信九凶全部被大禹诛杀。这是后话！
后稷吩咐大家回家带了长杆挠索，应急药箱，鹤锄皮囊，包裹干粮。另带剑戈刀枪，弓箭棍棒防身之用。将近中午，浪费了半天时间，仍然有几人没有归队，想来还未准备停当。
后羿见状，不由得再次急躁起来，浓眉紧锁：如此婆婆妈妈，何时能到昆仑？还不如我自己前往，这时候差不多就走出三百里了！
后稷：老将军脚程快，我们凡夫俗子如何能比？我这是笨人笨法，有备无患，万无一失！
后稷一番话原是对后羿的一番敬意，此刻在后羿听来却有些刺耳。一股无名之火冲上顶门：这样吧，我与大司农一同前往！有相柳这十人随行就已足够。太师也不必远程劳顿，就与其余的人都在此地保卫天子的安全，有你在，我也放心些。
随即不由分说，厉声唤来孔壬：好好服侍天子，加强江边的警戒，不得有一丝差池。尤其当心你的好友灌头。如有懈怠，我回来后，一定找你算账！
孔壬唯唯诺诺：是！是！是！我一定早请示，晚汇报，亲自安排天子的一日三餐！于是把自己的府邸，腾出几间上房，安排帝尧住下静养，然后屁颠屁颠的安排江边防务去了。
许由：老将军稍安勿躁！既然将军执意要去，我让巧锤与你一同前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我知道有老将军在，任何宵小之徒都不敢轻举妄动。问题是将军自己余毒未清，路上更要注意安全。
许由的这番话，说的太过直白。他原是担心后羿的安危，不想把后羿的傲气给点燃了。后羿一口拒绝了。
他说：太师不必担心我。你可令巧锤通知吴回，让他厉兵秣马，做好准备。另外再派人到平阳传召互人提一旅之师前来保驾。等我从昆仑回来，看我不扫平三苗国，揪出下毒的元凶，把他碎尸万段，方泄心头之恨！
众人再也无话可说！
后羿自行安排妥当一切，与后稷、相柳一行十二人即刻启程上路。
这天黄昏，来到涂山，在一个山岗前，相柳发现了一只九尾狐在丛林中一闪而过。这相柳年轻贪玩，一时兴起，张弓搭箭，九尾狐应声倒地。相柳为防猎物逃脱，一箭既出，立刻扣箭在手，预备再射。这也是后羿所传授！
相柳见九尾狐躲在树后一动不动，便吹一声口哨，九位手下从两翼包抄，围了上去。后羿本不想节外生枝，也许是有几分见猎心喜，就没有阻止，还与后稷随后跟了过去！后稷定睛细瞧，大树后面那是什么九尾狐，分明是一位须发皆白连声呻吟的老者。老汉背倚大树，两手抱住伤了的右腿，殷红的鲜血顺着箭杆汩汩流出，把白色的衣衫染得通红。
老汉怒视着相柳，开腔就骂：你这个不长眼的后生，无缘无故干吗射我一箭？我老人家比你的爷爷年龄都大！真是有娘生，没爹教的畜生。
他斜眼瞟了后羿一眼，继续嘟囔道：你师父就没教你尊敬老人、不伤无辜？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相柳大怒：我把你这个信口雌黄的老妖怪剁成肉酱，看你还敢在这里搬弄是非。。。说罢，相柳一挥手，九位手下一拥而上，刀剑齐举，就要向老者身上招呼。
后稷连忙拉住相柳：老人已是耄耋之年，你把他射伤了，发两句牢骚也是情理之中。既然错了，我们就该给他赔礼道歉！
他给老汉施了一礼：对不起了，老人家！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年轻人不懂事，多有得罪！我替他给你陪个不是！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老汉的嘴也并不闲着：总算有个会说人话的的人了！听我一句忠告：你是一个福德之人，不要跟那些短命的混帐东西搅在一块了，免得日后殃及池鱼。。。
后羿闻言，有点愠怒，但还是阻止了相柳。他冷笑两声，看了看老汉：行了！你也别骂他师父了，我可没有得罪你！我徒儿的功夫不到家，所以才没有射中你的要害。如果换了我的其他几位徒弟，你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你中箭不逃，无非是怕受到二次伤害。我知道你九尾狐乃灵异之兽，道行匪浅。既然你已经脱胎换骨，修成人身，恐怕修行也不止千年了。看在你修行不易的份上，我们师徒放你一马。你走吧！
老汉又看了后羿一眼：你这个人教徒弟不怎么开眼，见识倒还有些。说什么，还放我一马？你还是放自己一马吧！我令狐老人家不与你小孩子一般见识。
后羿也是过了知天命之年，听了老汉一顿抢白，不由得满脸通红！还是后稷的劝阻起了作用，才没有再发作。
老汉见后羿师徒安静下来，又开了口：我老人家难得出山一次，你们就不求我点什么事吗？算了，不求拉倒，我也乐得清闲。。。就送你几句话，你这当师父的可要记住了：
西行苦海漫无边，须知回头方为岸。
万物相生又相克，求药何必去西天。
孽徒欺师违天道，盗药不成放暗箭。
岗前莫欺斑斓虎，山后当识人脚獾。
倘若不听老人言，吃亏必定在眼前！
相柳听了，欲待发作，就听后羿冷冷的说道：听他说！
老汉假装不知，又说道：再送你混账徒弟几句话：
九灵早该离淮南，潜身修行进深山。
修身不知善为本，正果难于上青天。
恶报皆因存痴念，贪心不足酿灾衍。
好杀导致恩义断，争强过度遭天谴。
后羿刚听出一点味来，就听老汉道一声我去也，随即化作一阵清风，霎时不见了踪影。地上只留下相柳的那只羽箭，哪里还有一丝血迹？
后稷说：我看这老汉十有八九是个神仙！莫不是。。。太师说的令狐智？
后羿：对了！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刚才他还自称令狐老人家，我光顾了生气，未及细查，与令狐智失之交臂，可惜可惜。。。只道是这九尾狐乃灵异之兽，吾观其临危不惧，受伤而不惊；举止得体，神态正而不邪，只知它道行已逾千年，莫测高深，就没有想到他就是令狐智。。。当下懊恼不已，叹息了一会儿：算了，缘尽如此，也是后悔不来的！我们求人不如求己，还是上昆仑要紧！
相柳暗道：一头畜生，能有什么道行？要不然，何必等修炼了千年才修成人形，哪像我们人类，一出娘胎就是顶天立地的好汉。下次遇到，我一定将它的九条尾巴割下来，射上个十箭八箭，看它还敢不敢再骂我！
后羿悻悻的率众继续赶路。一路上想着心事，品味着令狐智的几句话，不觉间脚步慢了许多。天色将晚，后稷正想商议寻一个过夜的地方。不想一阵腥风，一声虎啸，一头吊睛斑斓猛虎从一块山石后面窜出，扑向旁边的另一块山石。
又是相柳张弓搭箭，箭带风声射入老虎的前腿。老虎一声嚎叫，就见一只野狗般的畜生从虎爪下逃脱，窜入旁边的山林。老虎回头望了众人一眼，再发一声咆哮，带着羽箭，跌跌撞撞追逐猎物去了。
后稷摇头叹息：此虎本无伤人之意，你又何必将它射伤？唉！但愿上天有好生之德。。。
一行人继续赶路，出了丛林，竟是一片农田，绿油油的谷子长势喜人。后稷一扫心中的不快，不由得驻足弯腰抚摸了一下小路旁的谷苗。旁边的后羿则眉头紧锁，他看到了一些被踩倒的谷苗，两行脚印蜿蜒通向山后。
后羿对后稷说：从脚印，看刚才的老虎正在在追赶一位妇女----转身命令相柳：以最快的速度沿脚印追击，希望来得及能救下她！
也许是心神不宁之故，这是后羿平生第一次看走了眼。被相柳射伤的大虎其实是本地山神，被他追逐的妇女脚印正是化身人脚獾的狐功。他还不知道，他正一步步走向狐功为他精心设下的死亡陷阱。
相柳带人一阵风似得去了。转过一个山口，一只大虎赫然倒毙在大石旁，除了先前相柳射的那支腿上的箭，还有两支羽箭，一支从口中射入心脏，一支从右眼射入大脑。两箭都足以致命，人的脚印却不见了踪影。相柳十分佩服此人的射箭技术，等后羿赶来，就向师父请教，天下还有何人有此射法？
后羿也是大加赞赏。说是要寻到此人，荐之与帝，也好为国出力。
他巡视四周，发觉不远处有一块巨石，就想登上巨石寻找那射箭之人。他忘记了自己蛊毒未清，功力不及，攀登不成竟险些摔倒。真是祸不单行！脚下的草丛里突然窜出一群毒蛇，吐着毒芯游向后羿。
相柳嗷嗷一声怪叫，把手一招，九位手下的羽箭几乎同时出手，把九条毒蛇钉在地上。相柳拔出腰刀，把九个蛇头一一砍下。不想这些被砍下的蛇头受狐功蛊毒所侵淫，飞起来咬住相柳的腰刀不松口。相柳惊异，回头去看后羿，看到的情形更令他大惊失色。
从大石后边站起一个人，正是蓬蒙。把一支羽箭凶狠的射入毫无防备的后羿的咽喉。。。
从后面赶来的后稷暴怒异常，一声大喝：“畜生----，敢暗箭伤人----”
回过神来的相柳，势如疯虎，挥舞着带有九个蛇头的腰刀扑向射箭之人，九位手下也随即跟着扑了过去。
蓬蒙惊慌失措，倒拖着皂弓，撒脚就跑，箭壶中的羽箭噼里啪啦掉了一地，相柳十人则玩命的追。
在他的前面，还有一只猪獾也在玩命的逃，他们不知道那就是狐功的化身。就是他，使蓬蒙看清了后羿此刻已经彻底失去了功力，纵容蓬蒙下定决心冒天下之大不韪；也是他，放出毒蛇扰乱了大家的注意力，使蓬蒙能够轻易地得手！他知道此时不走，必将死无葬身之地。他想赶紧摆脱蓬蒙，溜之大吉，于是专拣山高林密、路陡坡滑之处逃窜。不料想此刻的蓬蒙完全没了主张，跟在狐功身后亦步亦趋，甩也甩不掉。
相柳不认识蓬蒙，不知道这位大师兄的射箭之技仅次于后羿，所以也就无所谓害怕。倘若当时蓬蒙不逃，估计当时不但无人能够近身，这十几人恐怕都将凶多吉少；蓬蒙也不识相柳，不知相柳的箭法平平，只道是后羿手下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况且也是被相柳的气势所吓到。大家当时都没有放箭，完全是一场速度和耐力的较量。
不知跑了多少山路，转过一个山口，来到一处千寻断崖，狡猾的猪獾早已不见了踪影。蓬蒙一愣神的功夫，发觉不好但为时已晚。慌乱间收脚不住，一头栽了下去！
相柳众人追到崖边，取出随身携带的绳索，在山石上系牢，相柳率先坠崖而下。寻到蓬蒙的尸体，暴揍一顿，直到尸体皮开肉绽方才停手。相柳让人把蓬蒙倒吊着拉上悬崖，却有一些兽皮书卷从怀中滑落，那便是蓬蒙自编的《射法》。相柳不识字，胡乱抓起两张，叫人带了，连同蓬蒙尸身一同返回。
蓬蒙的《射法》原有十三卷，现存只有二卷，见于司马迁的《史记。汉书》。后世弟子不齿蓬蒙的为人，没人愿意翻看他的《射法》二卷，他的名字倒是被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受到万世唾骂！
相柳返回大石旁边，后羿早已气绝身亡。他一只手抓入石缝间隙，另一只手抓住蓬蒙的那支羽箭，怒视前方，身体屹立不倒。任凭后稷千呼万唤，悲愤欲绝。
相柳不再理会后稷，丢下蓬蒙的尸身和兽皮书卷。命众人抬起后羿，返回淮南自己的住处。
后稷无奈，到附近的村寨找来几位村民和一匹马，驮了蓬蒙，返回淮南，去见帝尧。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