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验证通过，欢迎，李诗冉。”
“妈妈！我回来了！”李诗冉冲进门，随意两脚换好鞋，蹦蹦跳跳地进屋去了。
李青跟在她身后，轻轻把门关上，穿上拖鞋，在门口悄悄整理了一下衣服。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是孙淑芬的声音，语气有些责备。
“我和哥哥在路边玩了一小会儿。”李诗冉用她路上临时编的理由。
李青无奈地笑了一声。这家伙，又把自己摊上了。
孙淑芬没想那么多：“贪玩鬼！快去洗澡去！”
“好嘞！”李诗冉求之不得。
李青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习惯性地把门关好，在椅子上呆坐了一会儿，然后撕下一张纸片，在上面留了言，把手掌按在桌子的角落上。
“身份验证通过，欢迎，李青。”
几秒过后，李青便坐在了地下室的桌前。
“爸。”李青打声招呼，便要打开幻离。可命令了半天，幻离都没有动静，有些反常。
“幻离正在……”李广平在他自己的工作台前，见李青还在试着叫幻离，想让他停下。
李广平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检测到多处击打损伤，注意保护。”
是极光的声音。蓝色的光球上下浮动着。
“击打损伤？”李广平也没了再说下去的意思，变得紧张兮兮，“你又打架了？”
李青也好像见多了李广平这样，一点也没什么表现，只是淡淡地回答：“几个欺负诗冉的小混混而已。”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嗯。”
“这种鬼学校，迟早要倒！”李广平愤然骂道，转而又苦口婆心，“青儿，我要说多少遍，你摘下眼镜确实很强，但对身体不好……”
“我不还好好的嘛！”李青坐回座位上，丝毫听不进李广平在说什么，往桌上一摸，又惊诧了一番，“唉我的载体呢？”
“在这儿。”李广平无奈地闭了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圆片放在桌上，“我今天上午叫极光给你赶工做出来的。”
“那真是谢谢了。你今天很反常嘛，居然会帮我。”李青到李广平身边来接过圆片，“不过，其实我更想自己做的。”
“好了好了，别犟。”李广平说，“幻离已经在进行数据转移，你坐下听我说。”
“说啥？”李青一脸懵懂。
“我想好了，”李广平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朝地下室一面墙望了望，“我得告诉你这一切。”
“哦！好的。”李青朝李广平望的方向看去，墙上挂满了白色的帽子、大衣、手套……并没有什么异样。
李广平突然严肃起来：“你准备好了吗？”
“这，有啥需要准备？”李青吓了一跳，总觉得这句问话特别的不应景。
“这可不是单纯让你听我讲故事。”李广平明白李青在想什么，解释道，“我告诉你之后，你就需要担起整个家的责任……我有可能会走。”
“这……”李青才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自己真的没有想过自己能否担起这个责任，或者说，自己根本不知道事情会闹成这样。
半晌，李青很无奈：“行，我考虑好了。”
“那好，一切从头说起。”李广平换了个舒服的坐姿。
“我和你妈开了一家公司，你知道的……那一天在回家路上丢了一样东西。那是一种芯片，是我们公司内部的核心智能。它不仅是操作公司的中心系统，同时也具有很大的杀伤力。不是我吹，它有足够的能力侵蚀其它任何一个系统，甚至对现实世界的人造成伤害。
“它还有一个功能，就是可以通过手术装入大脑中枢，大幅度地提高人的反应、敏捷和力量。甚至，它还能帮助开发人类的大脑。
“我们那晚去找芯片，没有找到……哦，对，当时还带着你。没有找到，就回了家，可在路上，他们就发现了我们。‘他们’，为首的那个，叫苏靖蓝。这个人奸邪狡诈。那晚，应该就是他，或者他的手下，偷走了芯片，并且还植入了大脑。我们两个人，还要抱着你，根本不是他们一帮人的对手。打的时候，我要保护你，还被对面一个刀手划伤了手臂。我把你交给了你妈，叫她先回去，我一个人留下来拖住他们。”
李广平停了一会儿，拉开袖子，左臂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十几年了，还在。
“事实上我的实力应该可以拼得过一个第六重的武修者。打斗过程中，但对方胜在人多，而且还有些难得弄死的，虽然都是第四重、第五重武修者的水准，我也占不到半点便宜。本来想着跟他们耗下去，但他们攻势居然放缓，我应付了几下，就夺路而逃了。我当时觉得身上有点乏力，就躲在一个墙角，打开极光。
“他刚出现，便检测出我身上有一处划伤。紧接着又说我身上在散发一种加密信号，第三句话还没出口，极光就遭到袭击。这就是它昨天失误的原因：它的计算力出现了很大差错。
“我没办法，切断了极光的所有无线信号连接。我清楚他们想干什么了。他们见你妈先走了，就想把我留下，然后跟着我找到她，要一网打尽。他们的刀上沾了病毒，苏靖蓝的SCH-II病毒。这种病毒平日寄生在人体血液中，不停吸收血液中的能量，平均每隔半个小时便会散射一种加密信号。这种信号，能传递位置信息和行动信息，通过这些，他就可以迅速找到自己的对手，将其消灭。
“我朝反方向走了几分钟，等它第二次散发信号，之后我转身便往家里跑。一进家门，我就冲进了地下室。地下室经过特殊处理，是不能进行任何信号交流的，只有一根网线可以和外界有电子讯息的交流——网线啊，几千年前的东西了。
“我把极光的系统进行了一些有限的修复，每天用几分钟时间让它通过网线搜索外部信息。而我自己就被困在了这里。这也好，至少，苏靖蓝现在一定气得半死吧？
“我已经，在这，呆了十几年啦——”李广平一声长叹。
“嗯？完了？”几秒，李青见李广平不再说话，问道。
“中枢芯片丢了，应该还有备用吧？”李青接着又问。
“有，有两个备用，一个已经在用。”
“另一个呢？”
“在……”李广平忽然住了口，“我不能告诉你。我把它藏在了足够安全的地方。”
“好的。”李青搓搓手，“那丢掉的那一个和备用芯片，有区别吗？”
“有，孩子，差别很大。”李广平说，“备用芯片在使用时会由于线路原因产生干扰，这对运用没有太大影响，但是，它非常耗电，而且对人体有害。”
“对人体有害？”
“就是说，装入人的大脑。”李广平顿了一声，“不往这边聊远了。”
“极光，清除所有数据，我确定。”李广平把极光的载体握在手上。
“好的。正在清除所有数据。”极光回答。
“再见了，极光。”李广平自言自语，“时间不多了……”
“什么是时间不多了？”李青问。
“苏靖蓝也想到了有线网络的事。”李广平说，“不过他目前找不到这里。我要把他带远，让他找不来。”
“然后你回不来？”
“是的。”李广平声音小了下来。
蓝色的光球逐渐坍缩，消失在载体，那个小黑匣子中。
“还有一样东西要托付给你，”李广平像是要缓和一下气氛，走到自己的桌子后面，从地上掀起一块铁板，一道亮光闪过。
“这是寒铁枪。”李广平握住枪杆，把它横在李青面前，“我以前在一座丛林庙里找到的，现在给你，要好好利用。”
李青接过长枪，立在地上，没有说话。
“我走了，”李广平走向一处楼梯，“好好照顾妈妈和妹妹。”
那楼梯应该是地下室本来的入口，但自己开通了一个“椅子通道”，加上也没有别人来，这楼梯，倒也是十几年没人走了。
李青站在原地，目送李广平消失在楼梯尽头，积年未开的铁门“咣”地打开，光线射入，尤为刺眼。
客厅里，刚洗完澡的李诗冉穿着睡衣，拿浴巾慢慢擦着头发。
“诗冉！别磨蹭了！”孙淑芬在一旁催着，“饭菜都要凉了。”
“安啦安啦！”李诗冉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手里动作还是没变。
忽然“咣”地一声响，把母女俩吓了一跳。
“淑芬！”男人的声音。
孙淑芬一下子愣住了。这是十几年后，第一次在地面上听见他的声音。
“广平！”既是欣喜，又是担忧，孙淑芬冲到走廊，看见走廊那头，李广平正疾步走来。
李广平伸手抱住孙淑芬，孙淑芬在他怀中哭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妈妈？”李诗冉一脸疑惑地走出来，望着眼前这个几乎陌生的男人。
孙淑芬忍住泪，挣脱李广平，把李诗冉轻轻推到他面前。
“诗冉，这是你爸爸，快，打个招呼吧。”孙淑芬满脸是泪，她好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爸……爸……”声音小到李诗冉自己都没听清。
“唉，小诗冉。”李广平蹲下来，抚了抚她的头，“长大了，好看了啊。”
“唔……”李诗冉低下头，红了脸，把眼睛往别处瞟。
李青悄无声息地走过来，站在李广平身后。
一家人，终于团聚。
“好了，”李广平站起来，“我得走了。”
“去哪儿？”孙淑芬还带着哭腔，但这在她的意料之中。
李广平想了想，故作深沉：“遥远的地方。”
孙淑芬低下头，默默用手背擦泪。李广平也清楚自己又没能成功缓和气氛，有些失望。
“爸……爸，”李诗冉抬起头，仰视着李广平，“你到底要去哪？”
“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我……我已经十六岁了。”李诗冉头一次这么结巴。
“年龄不算什么的，”李广平语气很温和，“有些人到最后都还是长不大。长大，要懂得宽容、仁爱，懂得礼让、谦虚，懂得体会悲伤中的快乐，懂得发现缺陷中的美感，还有很多很多……
“最重要的你要长大，必须先懂得死去的责任。”
“哦……”李诗冉似懂非懂，满眼流露着难过。
“我走了，”李广平走到门口，缓缓打开大门，“后会有期。”
砰！门关了。
“爸爸……”李诗冉直直地盯向远方，小声嘀咕。
“吃饭去吧。”李青拍了拍李诗冉的脑袋。
孙淑芬已经收拾好心情，干自己的活去了。
“老哥，死去的责任到底是什么啊？”
“我哪里知道。”
“那你也没长大喽。”
“呃……什么逻辑啊，去吃饭去。”李青心里道，李诗冉调节气氛比李广平成功多了。
“哦！”李诗冉也跑开了，不过，没有再蹦蹦跳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