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河桥边。
“快点回去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煞是突兀,“现在外面很不安全。”
茂密的草丛中,一个女人站起身来,披着干净的白色风衣,神色有些怨恼。
“没事,家伙我带着呢。”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附近冷冷出现。男人也直起腰来,活动一下身子。男人身上穿着和女人一模一样的白色风衣,但这件却显得更挺拔一些。
“你到底把东西落哪儿了?”女人无奈地问。
“我也不知道啊,”男人有些急了,“我记得是在这里的!奇了个怪,说没就没了!”
“你记得你记得,你次次都记得!再找五分钟!还没找到就走了!”女人终于没忍住,教训起来,而后埋下身去。
“好,行!”男人没好气地回应着,也弯下腰来。
夜幕之下,一男一女两个人影在河桥边的草丛里细细翻找着,希望能寻出些那“东西”的蛛丝马迹。草很高,能淹过成年男子的腰。两人弯下去,竟是不见人影,只有几束草时不时地晃一晃,暗示着这里有人。
“找不到啊。”几分钟后,男人喘着气直起腰来,面露难色。
“找不到就算了,我们不是还有一个吗?”女人也直起身来,两人都已是满头大汗和草籽。
“有倒是有,”男人见女人转身就要走,心里知道今天是定然找不下去了,急忙跟上,“但极光说了,你也听到了,那只是个半成品,真装进去会有很严重的副作用。”
“一个半成品,总比没有好。”女人显得很生气,小声地,恼怒地骂着,“倒是你,自顾自地拉着我跑出来要找它,结果东西还是没找着。要是等会儿被他们发现,怕连命都没了。”
男人闭口不言,女人也没再骂了,两人站了一会,几步跳回到马路边,朝东面奔去。夜很静,甚至没有月光的打扰。一阵冷风吹过,河边的草掀起一片浪潮,刷刷哗哗,偶尔飞出几只小虫,寂静,又有些阴森。
“等会!”突然地,男人胳膊一横,拦住身旁的女人,另一只手迅速伸进风衣里,皱起眉毛,如临大敌。女人十分默契地站住,安静地闭眼,竖耳倾听。
“是婴儿的哭声!”女人把自己的结论小声告诉男人,一边撇开男人的手,向身后已经有些距离的河桥跑回去。
“小心!”男人依旧不敢大声说话,一面跟上,一面把手从风衣里抽出来,一柄长枪冷冷地、忽地闪一道淡蓝的光,从风衣中飞出来,被紧紧握在男人的手中。
河桥上,一个婴儿缩在竹篮里声嘶力竭地哭着,娇小的身子上只盖着一块薄薄的白布。女人在竹篮旁蹲下,两手小心地检查孩子的状况。男人随后跟来,见女人已经在检查,便拎着长枪跳到桥头的栏杆上,不时地转一转头,监视四周的动静。
“快!把孩子带回去!”不多久,女人拎着篮子,站起身又往东面跑,“他在发高烧,已经很危险了!”
“你!”男人对女人这个决定无比惊异,好像不认识这个女人了一样,慌慌张张地跳下栏杆,拦在女人面前,“你真的要把这陌生的孩子带回去?万一——”
“万什么鬼的一!我检查过了,没有问题!”女人挥手把男人推到一边,急匆匆地跑了。
男人没意料到女人会对他动手,被毫无准备地一推,一屁股坐倒在人行道上,望着女人的背影,无奈地叹口气,站起来也跟了上去,两道白色的人影,正如鬼魅的风一般。
黑色笼罩下,只听得到婴儿的大哭声。在几阵风吹过后,影影约约地能听见故意压低的说话声,金属碰撞声,还有布料划破的刺啦一声……
不过几分钟的路,大约五六个小时后,他们才来到了荒郊一栋独立别墅前。男人神情有些狼狈,风衣上沾了些血迹,拿手掌整个摁在大门旁纯白的立柱上。女人身上没有受什么伤,在大门前焦急地徘徊着。竹篮里的婴儿还发着烧,却安心地睡着。
“身份验证通过,欢迎,李广平。”立柱隐蔽处,一道机械的女声传来,大门很轻地开了。女人再也等不及,立即就冲了进去,男人进了门,回头看看街道,确认无人后才把大门关上。
地下室内,女人折腾了近一个小时,终于把这个婴儿给安置好。他甜甜地侧躺在篮子里,额上敷着小小的粉红的湿毛巾,身上盖着保暖的厚毯子,呼吸时全身都上下起伏……
“乍一眼还挺可爱的。”女人坐在竹篮边,看着篮子里的婴儿说。
“倒是。”男人一边摇着身边的婴儿床一边说。婴儿床里,睡着一个年龄相差不多的女婴。
“他多大了?”女人问。
“看样子比诗冉大不了多少。”男人看似认真地盯了婴儿一会儿说。
“那诗冉得叫他哥了呀。”女人语气里满是溺爱,好像这婴儿是她自己的一样。
“哼,”男人不置可否,“明天把他还给他的家人吧。”
“还?”女人诧异地斜了男人一眼,“都这样了,你还没看出来他就是被家人抛弃的吗?”
婴儿来自哪里,两人心知肚明,这婴儿盖着的那方白布背面,印着一枚商标——他们永远不会忘记的商标。
“说不定只是,忘了……”男人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劝说。
“忘忘忘忘什么忘?”女人有些动气,“发这么高的烧?被子也不给,盖一块布?”
男人终于还是无话可说,屋子里一片沉寂,只有婴儿床摇动时微弱的转轴声。
“广平,给他起个名儿?”忽然,女人提议道。
男人低头沉思了半晌,没有答复。
“广平?”
“我想不到啥好点子……”话刚说完,男人一拍脑袋,“要不就叫……李青?”
“什么意思?”女人疑惑道。
男人望望被挂在走廊衣架上的两件白色风衣,缓缓说道:
“青,出于蓝,胜于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