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山有一座宣阳寺,二十年前寺里曾有和尚百人,晨昏定时撞着一口大钟,听说这钟声是西天上赐下来的梵音,能洗涤人心,劝恶归善,山脚下百姓每日闻音而起,枕音而眠。
当然那是从前。
现在的宣阳寺已经荒废里面没有和尚,太阳一落山,寺中百鬼夜行,山脚下百姓闻风丧胆,跑了个干净。
黄昏刮风,寺里后山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
池子里顶出了一个湿漉漉的头颅,画着苍白的美人妆,雪白酮体只裹了一层轻纱,柔若无骨的趴在莲花上娇笑:“啧,好大的风,天王爷要下雨!”
岸上坐了个梳着双丫髻的少女,光着脚丫子在池子里汲水,“嘻嘻,小尔姐姐快点出来。”
小尔踩着水石上岸,拢了拢身上轻纱,她走起路来弱柳扶风,飘然没有一丝重量,“萍儿,快拿灯笼救人。”
双丫髻少女“诶”了一下,“人?”
小尔对着水面整理妆容,转身拉着萍儿跑了起来,一对玉腿若隐若现:“是个书生呢,好可怜!天黑就找不到路咯。”
跑着跑着,就像一阵风踩上了树枝。
萍儿挑着灯笼照亮前边的路,“小尔姐姐,我闻到味道了……”
小尔匍匐在树枝上,曲线玲珑,长发垂在树叶上,一条玉腿勾住粗粝的树干,柔柔捧脸,“他怎么还不过来?”
萍儿抓了一把树叶塞进嘴里嚼,舔舔舌头:“姐姐要吃了他吗?”
小尔摸了摸小腹,眼睛里冒出了绿光,嘴里发出桀桀的笑声,“我好像有些胖了。”
萍儿闻言一眨眼,娇小的身影跳下树枝,一溜烟在山中奔跑寻觅,“书生书生!你在哪里?”
手上灯笼摇摇晃晃,她脆生的嗔喊。
突然眼珠子一直。
一角白衫像月光,一个高挑孱弱的人影,被困在草丛中迷了路,看上去有些狼狈,听到有人在喊,转过头行了个文士礼。
萍儿光脚踩着杂草,走到他面前欠身还了一礼。
书生垂眸不敢看她脸,却见她光着脚,又连忙移开目光:“晚生蒲之,姑娘有何指教?”
萍儿挑起灯笼看着他的脸,天真烂漫道:“公子生得真好看,面如傅粉像天上的仙童。”
书生脖子一红,“姑娘可也是迷了路?”
萍儿伸手挽住他的臂膀,惶恐不安:“对呀,山中好黑,快要下雨了,会浇灭奴的灯笼。”
书生问:“姑娘的鞋子跑丢了吗?”
萍儿含泪点头,哀哀祈求道:“公子背奴一程可好?”
书生心怀悯善,俯身把人背了起来。
萍儿提着灯笼娇娇的笑,将一对玉足缠在他的腰间,“公子身上好暖和。”
书生不敢乱动,每一步都走的小心:“是姑娘被冻坏了,请问可知宣阳寺在何处?”
萍儿抬起葱白的指尖,“呐!就在这里呀。”
书生抬头顺着看过去,果然见一座宝塔林立的寺庙,黑暗中只能看出来大致的轮廓,十分宏伟。
他露出一个衷心的笑,目光带着虔诚。
萍儿蹭在他的肩膀上,眼底一抹嫣红的血痣,催促道:“快进去吧公子,天上要下雨了。”
书生背着她迈上台阶,越过寺门门槛,茫然四顾了一圈儿,随意选了一间禅房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