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与梦境外的人接触,而且是作为身系全族命运的使者,莫奇感到压力山大。
认为有必要对目标加深一些了解,在临行前,它特意向长老请教选中后羿的理由。
“后羿只是个部落的族长,为什么要选他做救世英雄?”
“人性有自私的一面。面对生死存亡的危机,平民只会优先考虑自己和身边的人,无关之人会怎样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而一些位高权重的统治者满脑子都是穷奢极欲的愿望,为了救人而自我牺牲,他们哪有这种觉悟?只有真正心系天下之人,才甘愿为救世而做出牺牲。纵观所有统治者的品行,唯有后羿能够真正做到爱民如子。如果连他都不肯出手相救的话,这个世界恐怕就真的难逃毁灭的命运了……”
既然长老对他做出如此高的评价,莫奇便天真的以为自己一定能马到成功。
可是,它万万没想到,才刚一讲明来意就立马遭到回绝。
“如果能拯救万民,我后羿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再所不惜。只是,使用神弓的条件过于苛刻……我爱我的家人,绝对不能让她们受到伤害!所以很抱歉,你的提议我无法接受,请回吧。”
而且他给出的理由又合情合理,完全不给它进一步争取的机会。
没能完成长老交托的任务,莫奇感到有些沮丧。
但也没办法,人家不愿意,强求也没用,不如趁早回去的好……
莫奇心里这么想着。
“好,我这就走……”
准备拿回供奉在石桌上的神弓。
就在这个时候——
“请等一下!”
突然闯进来一个少女,她抢先莫奇一步,用手按住射仙弓,不让它拿走。
“不能让他走!我们需要借助神弓的力量!”
不光是莫奇被吓了一跳,就连后羿也傻眼了。
“百花,你怎么会在这里?!”
面对他的置疑,少女尴尬的笑了。
“听说有外人来访,我觉得好奇,就过来看看……
“怕惹您生气,所以躲在门外,然后,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没规矩!”
她的无理取闹惹得后羿勃然大怒。
“等会再收拾你!先给我回家去!”
莫奇被他的样子吓得毫毛倒竖,但百花却不为所动,依然赖着不走。
“父亲!请您救救大家吧!”
“少掺和大人的事!”
“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见父亲坚持不肯让步,她从悬挂在腰间的刀鞘里拔出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如果您再执迷不悟,我就死在您面前!”
女儿以死相逼。
“住手,百花!快把刀放下!”
“别做傻事!母亲还在等着你回家……”
“乖,听话,把刀给我……”
父亲慌张的劝慰。
“别过来!”
情急之下女儿用刀划破自己的脖子。
她的这一举动将进退两难的父亲推进绝望的深渊。
“我的傻孩子……”
“即使不这么做,也没人会怪你……”
“你这又是何苦?”
面对悲痛欲绝的父亲,纵使愧疚之情溢于颜表,她依旧不肯改变初衷。
“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死……”
“唉……”
她轻叹一口气,把目光转回到石弓上。
“牺牲一个人,总好过大家一起死。”
被女儿一语道破关键,后羿无言以对。
“想要拯救世界,总得有人做出牺牲,我是父亲的女儿,早已做好为民赴死的准备。”
“请您务必成全我!”
听过女儿的独白,体会到她的良苦用心,身为人父的他不得不痛下决心。
“好!我成全你!”
从剑鞘里拔出长剑。
“想要减轻一些痛苦,唯有快速的斩掉头颅。”
看着他提剑走过来。
“谢谢您,父亲…..”
百花笑了,她缓缓地闭上眼睛。
“准备好了吗?”
“嗯……”
“一路走好……”
伴随着手起刀落,血光飞溅,喷洒在他的脸上。
百花的头颅旋转着脱离身体飞向空中,旋即又落地,滚落到他的脚边。
失去焦点的瞳孔直愣愣的望着他,见此情景,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哀恸,如涌泉般的热泪划过微微抽搐的脸颊,与血污混合到一起,化作汩汩血泪。
……
莫奇交互的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尸体和一脸茫然的后羿。
它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莫奇心里明白,后羿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接受现实的勇气。
它不忍心打扰他为自己疗伤,所以只是站在一旁默默地等待。
大约过了半刻钟,后羿才终于缓过神来。
“你怎么还在?”
他感到不可思议的看着莫奇,声音沙哑的问道。
“这把神弓是我们一族的宝物,我必须守护好它。”
听过莫奇的回答,后羿唉声叹息道。
“等我把女儿安葬好,剩下的事我自然会去处理。如果你信得过我,就把神弓留下,最迟不过三日,你再来取走它就是了。”
“这样也好。”
莫奇愿意相信后羿的为人,它擅作主张的把神弓交给他来保管。
三天后,当莫奇再次返回现世,它看到多余的太阳已经被射落。
为了索要射仙弓,它来到后羿居住的村子,却发现那里已然化作一堆焦土。
......
后羿发动射仙弓的神力完成射日的壮举,表里共生的两个世界因此而获救,作为处成这件事的功臣莫奇本应该得到奖励才对。
只是,因为它弄丢失了射仙弓,惹得长老暴怒,结果不但没得到奖励,反而还受到处罚。
想到自己被骗的经历莫奇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好意思跟我提射仙弓?亏我那么信任你,把射仙弓交给你来保管,而你却言而无信,把神弓给独占了!”
面对它的指责,后羿苦笑着回道。
“你误会了,我没有独占神弓的意思。我之所以没能按照约定把神弓交还给你,是因为我的身体承受不住强大的力量,当场暴毙了。”
......
据说使用射仙弓不受射程的限制,如果传言属实,那么站在地表射杀空中的目标是完全可以办到的。
但是,为了确保能够一击毙命,出于谨慎的考量,后羿认为适当的缩短距离是有必要的,于是他徒手攀登上万丈悬崖。
“兄弟们,快看,有人类爬上来了!”
负责巡逻的三脚乌捕捉到后羿的身影,迅速返回到同伴们的身边。
“真是难以置信,人类竟然徒手攀登悬崖,他就没想过失败的后果吗?难道他是个白痴吗?”
“对喔,乖乖的呆在下面等死不就好了,干嘛特意跑过来,真是愚蠢!”
“等一下!你们快看,他背上抗的那个东西!”
“那把石弓,该不会是射仙弓吧!”
“唔!竟然是射仙弓,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别担心,射仙弓是上古神器,区区一个人类又怎么可能驾驭得了?”
“就是!”
“没错!”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赶紧解决掉他比较好!”
其中的一只三脚乌理性的提出建议,于是众乌一拍即合。
“好!!!”
“赞成!!!”
九只大鸟齐心协力对后羿发动火焰攻击。
面对来势汹汹的火雨,正在调整射姿的后羿也不闪躲,任凭火焰打在身上,把他烧得血肉模糊,他也只是默默的忍着,连哼也不哼一声。
认为隐患已经排除,正当众乌欢呼雀跃之时,搭载在弦上的光箭猛然冲破烟雾,径自没入一只三脚乌的胸膛。
由于箭头直中心脏,它甚至连挣扎一下都来不及做,就已经气绝身亡。
眼见同伴遇害,尸体凄惨坠地,摔成一滩烂泥,被怒气冲昏头脑,余下的三脚乌不约而同的朝他俯冲过来,准备用利爪将其分尸以慰同伴的在天之灵。
不过,眼尖的它们很快就察觉到异常,然后,在距离目标数米远的地方停下来。
“什么啊,这家伙该不会是死了吧?”
血肉模糊的身躯高举弓箭昂首挺立在悬崖边,宛若石像般一动不动,混浊、涣散的眼球中看不到丝毫生气。
“只射了一箭就气绝身亡,人类真是太没用了。”
“杀害咱的兄弟,让他这么轻松的死掉,也未免太便宜他了吧?”
“死都死了,玩弄尸体还有意思吗?可别耽搁了玉帝交给咱的任务!”
“也不知道玉帝是不是老糊涂了,好端端的叫咱们来这里为祸凡间!”
“住口!你不要命了!若是被玉帝听到,准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确认仇人已经死亡,众乌纷纷往高空折返。
就在这个时候,率先升空的那一只忽然发出凄厉的叫声,然后摇摇晃晃的坠地。
“什么情况?!”
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又有四只相继中招,化作散落在地表的肉泥。
“难道是那个人类搞的鬼!”
心中有所怀疑,它们回头查看悬崖边上的尸体。
“……”
完全没有动过的痕迹,显然不是他在背后搞偷袭。
“可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找不到敌人的藏身之处,它们只能被动挨打。
结果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为祸人间的三脚乌小队就遭到团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