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何秋上午的课上的很心不在焉，老师提问他一反常态的反应慢半拍，下了课，何秋独自出去走了走，看见教导处的窗前，曹泷低着头，站在那儿，旁边有人在训他，何秋心里被揪了一下，自主招生固然重要，可是如果因为自己的过错而断送了，他会更难受，不参加自主招生，顶多难受一阵，萎靡一阵，可是如果曹泷因此被退学，那他会难过一辈子，上课铃已经打响，何秋逆着上课的人流，向教导处跑了过去。
何秋站在楼梯口，因为跑的太快，有些喘不过来气，正当他喘息的时候，沈从宇和方依凡正好路过。
“你见了曹泷，就别训他了，估计在学校被训一上午了。”沈从宇追赶着方依凡的步伐。
“你已经说一路了，我知道怎么办，放心吧。”方依凡被沈从宇絮叨了一路。
何秋听出来他们是曹泷的家属，就追了上去。
“你们好，请问，你们是曹泷的家长吗？”
方依凡这才注意到旁边的这个男生，瘦瘦小小的，带着眼镜。
“是。”
“我是曹泷的朋友，我叫何秋，”何秋见到他们很高兴，“你们是因为曹泷打人的事情来的吧，他没有打人，里面受伤的那个人，是被我打成那样的。”
“你？”沈从宇有点不敢相信，这么瘦弱的男生，能把人打伤。
“对，昨天晚上他们那群人要截我钱，曹泷是因为帮我才跟人起冲突的，但是他没有打伤人！里面的那个人身上带了刀，差点伤了曹泷，是我拿棍子打了他。我本来是要跟学校澄清的，可是他替我瞒了！”何秋显得很着急，“他知道我今年要自主招生，不能背处分，可是他这样会被开除的！”
“同学，那你不上课，守在这儿，是有什么解决方法吗？”沈从宇听着何秋这个名字，觉得很熟悉。
“我有解决方法，但是需要和你们商量一下。”
曹泷站在教导处，腿酸脚疼，被训了一上午头晕眼花，王主任依然喋喋不休的说着话，秦老师在旁边脸色也不太好。就在这个时候，沈从宇和方依凡进了教导处，王主任看到了沈从宇到了，停下了训话。
“主任，我们来了。”沈从宇看着坐在旁边，脸上挂着大写的难缠的母子，又看了看脸上一脸不耐烦的曹泷，“我们能和曹泷聊聊吗？我们了解一下情况。”
“好好，去吧。”王主任摆了摆手，放曹泷出去了。
曹泷刚出教导处的门，就看到了何秋。
“你朋友已经把情况告诉我们了，我们现在有个办法，既能不让你被退学，也能不用让他记过。”沈从宇拍了拍曹泷的肩膀。
“你们聊着，我先进去。”方依凡一巴掌打在了曹泷的头上，“逞强！”
“好了姐，以后，再也不拔刀相助了。”
方依凡推门进了教导处，向两个老师鞠了个躬，走到了伤者妈妈的面前。
“阿姨，我是曹泷的姐姐，”方依凡坐在伤者妈妈的对面，“我有些问题想要跟您的儿子了解一下。”
伤者妈妈看方依凡年龄不大，就默许了。
“同学，我想问一下，周三晚上你为什么会在十七中附近？你好像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来吃饭，这儿的面馆不错。”
“你和我弟弟为什么起冲突？”
“他截我钱！”
方依凡对于这个谎言轻轻的翻了个白眼。
“你说晚上他截了你的钱，按道理说，晚上胡同挺黑的，你怎么知道是他。”
“他自己说的！”
“截钱的人告诉了你自己的名字是嘛？”方依凡挖了个坑，伤者就这样跳了进去。
“你问这个干嘛，你弟弟都承认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伤者妈妈看形式不太对，就赶紧截住了对话，把医药单扔给了方依凡，“这是医药费，你们看着办吧。”
“阿姨，您别急，我马上就好。”方依凡继续问着，“他截了你多少钱？你的头是怎么受伤的啊？”
“他，截了我300多块……他……他从后面拿棍子打了我的头。”伤者越说越心虚。
“你认识何秋同学吗？”方依凡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这个同学告诉我，他看见你们打架了。”
“我不认识他！”伤者明显很激动，“腾”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主任，要不要把这个学生叫进来问一下。”方依凡看了看秦老师，又看了看王主任。
这时，门被推开了，何秋悄悄的走了进来，看到站在那里的伤者，吓得倒在了门上。
“何秋，你怎么了？”这么明显的巧合，王主任自然看出了端倪。
“我……我来……我来反应问题……”
“什么事儿？”
何秋把一把匕首放在了桌子上：“我……我在学校旁边的胡同里捡到的。”
伤者妈妈认出了何秋，是儿子的初中同学，伤者看见匕首，脸色立马变了。
王主任看了看匕首，刚把匕首翻过来，伤者就叫嚣了起来。
“这匕首不是我的！”伤者指着何秋，“昨天是他！是他打的我！就是他！”
“老师！不是我！”何秋急得都要哭了，连忙摆手，这时，曹泷冲了进来，指着伤者大声吼着。
“你怎么谁都乱说！他看见什么了！你污蔑我就算了！拉他下水干嘛！”曹泷怒气冲冲，完全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阿泷！闭嘴！”方依凡厉声呵斥。
“干什么！”王主任拍桌而起，“这儿是学校，大呼小叫什么？”
王主任把刀放在了桌子上，刀柄上面清晰的刻着“王力”两个字。
“你是叫王力吗？”
“是。”
“这个刀怎么回事？”王主任指着刀，王力的表情像是被人冤枉一般。
“老师，这真不是我的！”王力十分着急，口不择言，“我的在我朋友那儿！”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同学，你来学校附近吃饭，为什么要带刀啊？”方依凡语气里带着质问。
“我……”
“何秋，你看到了什么？说！”王主任重新坐在了椅子上，撇了一眼王力和他母亲，态度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迎合。
“我……我昨天去买复习资料，经过旁边的胡同，看见……他……拿着刀，截别人的钱，我害怕，没吱声，后来，我担心会不会出事，偷偷又过去看了一下，只看见一把刀在地上，人都不见了。”
“你胡说！昨天明明是我们一帮人来截你的钱，被这小子给坏了事儿！我的头就是你打的！”王力情急之下全部抖落了出来，他原本以为诬陷曹泷，可信度会高一点，学校能重罚曹泷，还能敲一笔医药费，可是没想到原本印象里胆小怯懦的何秋居然敢出来挑战他，这让他彻底乱了方寸。
“你这人嘴里能不能有句实话！”曹泷忍不住了，就往前站了一步，“主任，老师，他就是个流氓，我昨天补完课出来吃饭，就看见他在胡同里截一个女生，手里还拿着刀，我就去管了一下，把他手里的刀给夺了，那女生就踢了他软当，打了他的头，他就跑了！”曹泷说的义正言辞，像是真事一样。
“什么女生！我没有！”如今王力说实话，听起来都像是假话。
“你一开始怎么不说啊？”秦老师略带严肃的问曹泷。
“他一上来就说是我打的，那个姑娘我也不认识，没穿咱们学校校服，我没证据，就算是咱们学校的，你们大张旗鼓的在学校找人家，对人姑娘的名声也不好，反正大不了就是退学呗。”曹泷大义凛然的像个英雄。
“王主任。”沈从宇看着事情已经盖棺定论了，“这看来是场误会啊。”
王力妈妈生气的看着王力，王力百口莫辩，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王力妈妈站起来，跟大家道了个歉，拉着王力离开了教导处。
“行了，去上课吧。”王主任向何秋和曹泷摆了摆手，两个人一身轻松的离开的办公室。
“谢谢了主任，谢谢了老师。”方依凡向两位一一道了谢。
秦老师笑了笑，自己的一颗心也放进了肚子里。
“沈老师，麻烦你跑一趟了。”王主任站了起来，拍了拍沈从宇的肩膀。
“这是应该的，我自家弟弟出了事儿，肯定要来的，好在是个误会。王主任，秦老师，我就不多留了，我下午还有课，有时间了，请您吃饭，咱们好好叙旧。”
“好。”王主任很自觉的领了口头饭票，“两位慢走。”
中午放学，方依凡看着面前的曹泷狼吞虎咽，旁边的何秋细嚼慢咽。
“你慢点吃。”方依凡递给了曹泷一张纸，让他擦嘴。
“今天真的快要吓死我了。”曹泷长舒了一口气，打了一个饱嗝。
“听说最近考了班里前20呢，不错，好好保持。”
“应该是继续努力。”方依凡点了点曹泷的额头，“以前可是年级第一啊！”
曹泷笑了笑：“那是肯定的！”
“何秋，你怎么会有他的那个刀的？”方依凡问何秋。
“王力家是做五金生意的，他这样的刀有很多，并且都会刻上名字，他之前给过我一个，我一直带着，今天，没想到这样用上了。”
“你上学带刀干嘛？”曹泷吃的一嘴油。
“我怕，有人欺负我……”
“放心吧，”曹泷拍了拍何秋的肩膀，“刀已经上交了，以后，我保护你。”
“何秋，你是复读生？”沈从宇像是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考上了R大？”
“是啊，”被问到学业的何秋有些骄傲，“英语系。”
“啊？”方依凡有些疑惑。
“很巧吧，”沈从宇莞尔一笑，“你知道，我们从哪儿来吗？”
何秋摇了摇头。
“我应该是你的班主任。”沈从宇觉得这个世界太小了，“她其实应该是你的同学。”
“啊？”方依凡还是没懂。
“孙齐他们没告诉你，他们宿舍少了一个人吗？”
“是他？”方依凡有些不可置信，“这么巧？”
四个人都笑了，这是曹泷和沈从宇这么久，第一次看到她笑。
曹泷与何秋送走了两个人，曹泷自然的把手搭在了何秋的肩膀上。
“你姐真漂亮。”何秋夸赞着方依凡，“尤其是笑的时候。”
“那是必须的。”曹泷像是炫耀。
“那位沈老师，是依凡姐的男朋友吗？”
“当然不是，”曹泷推了何秋的头一下，“那是我姐夫。”
“啊？”何秋没反应过来。
“依凡是我姐，沈从宇我姐夫，他们没关系。”
“哦～那你另外的姐姐也很漂亮吗？”
曹泷看着何秋，沉默了一下。
“当然，很美。”曹泷回头看了看已经空无一人的校门，“我很久没见过她了，很想她。”
曹泷突然发现，他居然已经开始不讨厌沈从宇了，甚至有些需要他，就像是小时候，他很依赖沈从宇一样，他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是不是很没有良心，是不是很健忘。
方依凡坐在沈从宇的身边，两个人保持沉默，方依凡想跟他说一句谢谢，刚打算开口，却被沈从宇抬手拒绝了。
“回去休息一会儿，”沈从宇专注的开车，“不用说别的，这是我应该做的。”
“谢谢。”方依凡看了看他，“替阿泷说的。”
沈从宇的车停在了红灯前。
“冬儿，”沈从宇第二次叫了她的小名，“谢谢你，自从我再次见到你，我就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了，不知道是该祈求你们的原谅，还是对你们视而不见，谢谢你，让我在你们面前，还能有点尊严，还能让我在你们面前，不是那么尴尬，不是那么罪恶。”
方依凡的头靠在椅子背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绿灯了。”
沈从宇看着信号灯从红色变成了绿色，启动了车，驶离了路口。
曹泷回到了宿舍，躺在了床上，看到手机里于正阳打了六个未接来电，笑眯眯的回了电话过去。
“你短信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考试没考好？给你画了那么多重点你是不是没好好背？怎么这么不争气啊？你是被请家长了吗？依凡刚怒气冲冲的走了，你挨骂了没有啊？”
曹泷一句话没说，突然扑哧一声笑了。
“你这么担心我啊？”
“我……”于正阳突然失语，“鬼才担心你啊！”
曹泷难掩笑意，心情一下子变好了：“我没事了，刚刚说的话收回，我一定会赢的。”
于正阳挂掉了电话，脸上却也不自觉的浮现了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