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冬日暖阳下,鸟雀叽喳,学舍里书声琅琅,演武场上大汗淋漓。
左右张望没看见先生的人影,赵泽霖立刻竖起课本挡住自己的脸,悄声喊着隔壁坐着的萧越:“萧越,你和你姐说了吗?”
正在读书的萧越一顿,也同样拿起书本挡住自己的脸,神色复杂地瞥了他一眼,小声回复道:“我忘了。”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对了,我劝你还是赶紧放弃吧,我堂姐心硬如铁,我帮不上你了。”
但他后面的那句话却被学堂里越来越大的读书声给淹没了。
只听到前面一句话的赵泽霖松了一口气:“那太好了。”
在学堂里来回晃荡的先生看着鬼鬼祟祟的两人,扬了扬眉,伸手敲了敲两人的桌案:“好好读书,干嘛呢?还有使团旁听呢,好歹树立个好形象吧。”
被逮到现行的两人朝着先生讪讪一笑,放下挡脸的书本:“好的,先生。知道了,先生。”
“你们啊……”
先生失笑,摇着头负手离开。
萧越瞪了眼赵泽霖,然后继续读书。
赵泽霖用手挡在一侧,假装自己没看到,嘴里也开始胡乱背道:“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
坐在他隔壁的苏瑾瑜听到他背的东西,下意识地瞄了一眼他手上的书,轻笑:“拿着算经背书,还拿倒了,赵泽霖,你真行。”
赵泽霖愣住,立刻换了本书,脸色通红地低声威胁道:“不许告诉他们,不然赵琼和邓川又要嘲笑我了。”
苏瑾瑜轻呵一声:“看你最近这么惨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忘掉吧。”
“我最近很惨吗?”
赵泽霖刚收回视线,又忍不住偏头看她,但苏瑾瑜已经自顾自地背起了书。
“外乱而内整,示饥而实饱,内精而外钝,一合一离,一聚一散,阴其谋,密其机,高其垒,伏其锐。士寂若无声,敌不知我所备。欲其西,袭其东。”
……
课间休息时,萧蔚刚打算起身去问辛雁雁之前打算和她说什么,就被一个少女给拦住了。
她微微仰头,神色了然:“你是凤梧国的长福郡主吧?”
白月昕朝着她露出一个羞涩腼腆的笑容,轻声细语道:“是的,我曾听闻萧家之人涉猎甚广,初来天启,我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一下萧小姐。”
顿了一下后,她看了看四周,继续微笑道:“不如我们出去说话?”
“可。”
赵泽霖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学堂,眉心微皱,顺手扯了扯隔壁苏瑾瑜,忧心忡忡道:“那个长福郡主把萧蔚同学叫出去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苏瑾瑜蹙眉,有些不确定:“应当不会有事……吧。”
“啧。”赵泽霖烦躁地挠了挠自己的头,起身跟了出去,“我去看看。”
曲折的回廊处,忍冬的叶子越过栏杆,投下些许阴影。
白月昕伸手揪了一片叶子下来,拿在手里随意地摆玩:“我听闻你们天启国不取字,是真的吗?”
萧蔚诧异地看了眼白月昕,唇边忽然牵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那倒不是,若是你想取也可以取,只不过有些麻烦罢了。”
她目光越过忍冬,向走廊尽头看去,倾洒地阳光让她的眉眼笼上一层淡淡的金辉:“表字本是因男子行冠礼后,不便直呼其名,故另取一与本名涵义相关的别名,称之为字,以表其德。凡人相敬而呼,必称其表德之字。若有社交需求,亦可在行冠礼之前即取表字。虽女子也可取表字,一般是在及笄之时由长辈取字,或是出嫁后由夫家取字,但能用上表字的女子却甚少。”
说到这里,萧蔚微微晃神,她收回视线,朝伫在一旁的白月昕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扯太远了,在家给小辈上课上习惯了,总忍不住说完背景再解释。”
白月昕摇了摇头,笑着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萧蔚便继续往下说了:“而天启国建国以来,使用新的户籍制度,为了方便登记,大家都是用同一个名,称呼也是一个名,不会登记一个名,再登记一个字,这样太繁琐了。”
她顿了顿,嘴角微扬,忍不住笑了笑:“平时称呼时,大家记住的也是名,若硬要别人称字,倒是太过麻烦了。”
“原来如此。”
白月昕沉默一会后,轻声道了句谢,上课钟声也随着她的道谢声一同响起。
萧蔚面上露出几分诧异,继而有些兴味地勾起嘴角,引着她重新回到学堂。
……
上午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散学钟声响起后,学堂里的学子们欢呼着拿起几本书就冲了出去,全然不顾身后王先生苍白无力的制止:“公学之内禁止奔跑疾行!”
先生扶着讲桌一副被气得摇摇欲坠的模样,让叶景琛心生不忍,他刚打算上去宽慰几句,就看见窗外走过一个先生。
那名先生转头看见白胡子一大把的王先生,面露诧异:“老王你怎么还在这?今天食堂可是烧了你最爱的盐焗鸡。”
叶景琛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王先生突然站直了,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一口气可以绕演武场跑三圈了,噌地一声就窜出了学堂,完全将自己之前喊的“禁止疾行”给抛之脑后了。
叶景琛站在原地,有些怔愣:“王先生,还真是……老当益壮。”
“习惯就好。”苏瑾瑜拍了拍他的肩,“因为我们食堂的伙食还不错,去晚了可能就没什么菜了。”
叶景琛幽怨地瞥了她一眼:“瑜宝你知道怎么也一点不着急?”
苏瑾瑜气定神闲地笑了笑:“因为有人给我占位啊,你没看见赵琼和赵泽霖一散学就冲了出去吗?而且,父亲担心我吃不习惯公学的食堂,也派人给我送了饭,我们几个中午都是一起吃的。”
“那我呢?”叶景琛更加幽怨了。
苏瑾瑜笑眯眯:“放心,我们天启国总不会亏待使臣的,而且去晚了也不是没饭吃,我也可以分点我的菜给你,安啦。”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叶景琛微微一笑,清澈的眼里溢满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