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兄妹遍思不获。云霄皱眉道:“除非是眼下,有一个高手,在时时威胁苗家,他们受过一次伤,很快会再被打,才会苦求伤药。这就更不通了。苗家兄弟,单打独斗,或许未达一流高手,可是人多势众。放眼江湖,谁能对他们形成这样的威胁呢?”
正在这时,忽听门外叮当作响。高洁玉破门而出,只见三个虬须壮汉,正在院子里打砸。看相貌,分明是苗家人,却认不得是苗家哪一个。看到高洁玉,并不惊异,冷笑道:“帮手来了,伤药带来了没有?”高洁玉怒道:“伤药有的是,胜得了我这把刀,全是你们的!”挥刀上前,斗在一处。
以一对一,高洁玉与苗家兄弟在伯仲之间。但苗家兄弟不容分说,三把刀一起上,高洁玉就应付不来了。高翠玉见状,一抖长鞭,也加入战团,仍不占上风。云霄看了片刻,叫道:“高兄高姐,请来保护大师,让我斗他们。”挺身而出,换下高氏兄妹。
云霄上场,形势登时一变。他只用一对赤掌,穿梭于三把苗刀之间。三人力大刀沉,出手狠毒,云霄人轻步快,穿梭自如。堪堪打到二十个回合,云霄觑个破绽,一脚踢在手臂上,把刀踢飞。又打了几招,回身一掌,打在另一人脸上,登时鼻血长流。剩下那个急呼一声,带着另两个回身就逃。云霄低头捡起弃下的刀,刀柄朝前掷出,击中一人腿弯,应声栽倒。余下二人头也不回逃走了。
高洁玉留妹妹在房中守着流石,自己冲上前去,对被击倒的苗氏拳打脚踢。云霄知他心中恨极,也不阻止。待他发泄过了,才上前去,一同审问。被俘的名叫苗木,是苗家众多堂兄弟中的老二,虽受伤不重,却早已斗志全无,有问必答,毫不隐瞒。
原来苗木此行,确实是为夺伤药而来。苗家虽然兄弟众多,又一个个武艺高强,家财豪富,其实近来日子很不好过。有一位独臂青年,武功极其高强,一直在向苗家强索财物,数额极巨。苗家的钱,多半是强取豪夺而来,来得容易,挥霍也快,其实积蓄不多。独臂青年所要数额,聚苗家全家之力,也无法凑齐。独臂青年就打伤了苗家三位武功较高明的兄弟,还发下话来,一月之后复来。依期而来,又打伤四人,依旧说一月之后还会来。苗家一面极力凑钱,同时也知难达到,只得寻找伤药,以防下次。
高洁玉又问他为何无故攻击自己的父亲,以致老人重伤不治。苗木却不清楚首尾,只知道兄弟们四处强取勒索,想来高家也是勒索目标之一。高翠玉仍是不解:“你们为什么要说我爹曾抢过你家的什么玉马?”苗木茫然,想了一想,却道:“你父亲或是家里人,是不是有个属马的?”高翠玉道:“我爹就是属马,那又如何?”苗木道:“那就是了。寻衅也要找个借口,一定是想属马的必会有同件与马有关的饰物,金马银马不一定有,玉马石马总会有一件。本来‘金无真的,玉无假的’,玉与石头没有明确分别。从你家总能找到一件半件玉马。这是勒索的固计。”叹了口气,又说:“就算真的找不到什么玉马,也一样会抢的。”高翠玉恨极,一脚踢在他软肋上。这一脚踢得重了,苗木身子一歪,面目都扭曲,却只是忍痛,不肯出声。
云霄细问独臂青年身份样貌,苗木却不清楚。他与此人并未照过面。云霄心中不由奇怪,苗家平时虽凶,一遇到事情就如此怯懦,真不知盛名何来?难道“天下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他心下感慨,表面不露,转向高洁玉询问该如何处置苗木。高洁玉也甚为难。“杀降不吉”,武林正派高手,没有杀俘虏的道理。可是如此恶狠伤害流石之人,难道就轻易放了?若是留着,又派谁来看守他?正在举棋不定,屋里传来高翠玉的呼叫声。赶进去一看,流石大师喷了口血,昏厥过去了。
小和尚道:“师父刚才醒来,要喝水。谁知一口水呛住了,咳嗽几声,就吐血了。”云霄把了把脉,只觉脉跳忽急忽缓,又极微弱,不禁皱眉。沉吟片刻,只得以手掌抵住流石背心,缓缓以真力输入。过了一顿饭功夫,流石微微呻吟,醒了过来。
云霄知道流石亦是习武之人,但不知其内功出入哪家门派,与自己所习内功是否相抵触,因此不敢轻易以内功输入。冒险一试,居然奏效,心下大喜。等流石醒来,便以之相告,请其示下。流石思索一会,却摇摇头:“你是海外习学的功夫,仍属武当一脉,与我内功大同小异,可算一家。只是我年老气弱,受伤又极重,非一日一时可治愈。长此以往,对你功力损耗太多了。”云霄道:“难道能看着大师伤重不治?萍水之人,见死不救,尚为恶德。况且大师对我等有恩?再说,等大师伤愈之后,我还有一事相求呢。”人皆有贪生之念,流石也就答应云霄为他疗伤。而高氏兄妹练的是外家功夫,与流石本非一源,不能助他,便帮着小和尚劈柴煮饭,打些下手。
出门一看,苗木已乘机逃走。云霄原想到此节,但既不忍下手杀他,又不便看守,索性假装失误,放他逃走,于是也不再提。高洁玉兄妹心怀耿耿,也不便多说。
几日之后,流石的伤势已略见好转,可与云霄等人对坐闲谈片刻。他自己武功并不甚高,但对武学见识颇广,对医理药理及内功真气皆有深刻研究。指点云霄等人,使之得益颇广。这天议论了一阵武功,流石随口问道:“云贤契那天说有事相求,要我伤愈去办,不知是有什么事?”
云霄不由得脸上一红,嘴角却流出一丝微笑:“实不相瞒,前月间,弟子已成婚了。”当下把成亲之事简单一说,又道:“当时没有长辈主持,婚礼甚不成样。这也罢了,内子与妻兄为此事闹了点矛盾,却着实叫晚辈不安,内子也耿耿于怀。大师是妻兄的长辈,可否出面美言几句?”
流石满口答应:“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事常理,何况你们情谊相投。观云贤侄那里包在我身上。”这样一说,反倒勾起云霄的怀念。想想为流石疗伤,至少要三数个月。与阮度云匆匆一别,当时想有二三十日就可以了,心里实在挂念。再加上分别时阮度云时时不舒服,越发放心不下。
流石看他神色有异,便向他询问。云霄依实说了。流石又详问阮度云身体状况,沉吟道:“按你说的,度云侄女倒很像是怀孕了。”云霄一怔,忙问:“大师可是真的?”流石摇头道:“我只是以常理忖度,也没有见到本人,怎能确实?”云霄惊喜不胜,又惴惴不安。高翠玉忽道:“这样吧,我替云贤弟走一趟,去看看弟妹。如果方便,索性把她接来与你团聚,好不好?”
高洁玉忙道:“正是,正是。你从小舞刀弄剑,连饭也不会做,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可做。跑这一趟正好。”云霄却犹豫不决。原来他想此去,一路多是苗家活动范围,躲也躲不开。高洁玉武功有限,一旦遭遇,必有危险。
流石世故颇深,看出云霄的担忧。商量之下,决定由高洁玉兄妹一道前往。庙中犹有余粮,有小和尚烧火做饭,也足够了。云霄一面疗伤,一面保护。
高氏兄妹来到小城,找到云霄所说住宅,只见泥墙木门,来不及挂匾,用红纸贴着“云寓”二字。兄妹不由相视一笑,心里都有点温馨。因为知道里面只住着女人,高翠玉上前敲门。连敲几次,门都没开,但门内却微有悉索之声。高洁玉忽然心一动,急叫:“妹妹反退!”
几乎是同时,木门“吧”地一声打开,里面同时伸出三四把兵器,有刀有剑,还有一把长矛!高翠玉听到哥哥提醒,本已作势后退,但来势太猛,竟未躲开,长矛直刺进小腹半尺多。高洁玉大惊奔救,已然不及,另有刀剑上前将他拒住。
埋伏的共有七八人,都是黑衣蒙面,武功高强,更兼下手狠毒,毫不容情。高翠玉固是死于猝不及防,高洁玉在惊痛之下,与之相斗也不过十几个回合,便被砍中肩膀,一条手臂几乎被卸了下来。痛得他全面一抖,另一把剑又刺在他胸口,接着腿上又着一鞭。高洁玉再也支撑不住,翻身摔倒,心中模糊地想着:“我兄妹几番大难不死,今天才要死在这里了?”便晕了过去。
好在那群蒙面人也非正路,杀死高翠玉、打倒高洁玉之后听到街旁有路人惊叫,分明已惊动了不少人,不敢久留,一声呼哨,匆匆离去。他们走后,才有地方报告了官府,派人来察看现场,也看不出端倪,只得把高洁玉救回治伤。高洁玉伤得极重,十几天后才能开口说话,便有官人来审问他。
在这十几天中,高洁玉已听人议论,明白了大概。原来云霄为购房而卖掉的珍珠与玉马,都是来自胡子彰姐弟的馈赠,而他们则是从贪官方老爷那里夺来的赃物。珠宝店购得这批珠宝,也同其他的一样分头兜售,其中那匹玉马,恰被当地知府的姨太太购得。知府从姨太太处偶然见到这玉马,却认了出来,是他经手送给当年的上司方老爷。他知道方老爷被劫杀之事,案件重大,至今未破。他倒没有替帮主报仇的义气,但若能破案,也是一件功劳,可做升迁资本。更兼方氏虽死,门生故旧很多,还有一个亲侄子,在朝廷中吏部任职。万一能追回赃物,哪怕只追回一小笔,献了出去,也能捞到不少好处。于是追究玉马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