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珏被抓了!
秋月看着他走出正阳门,刚要迎上去,突兀地,从门两边闪出三两个身穿大理寺黑色官服的彪形大汉,将宗珏摁到城墙上,继而五花大绑,塞进囚车,绝尘而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等秋月反应过来,追将上去,吃了一嘴灰尘。
“少爷!”
秋月大号一声,跌坐地上,望着尘尘大道,欲哭无泪,孤单而又无措。环目过去,街上的三三两两人群,渐渐围上来,指着她窃窃私语。
这大理寺的效率真是没话说。坊间传言,若有人卯时犯了滔天之祸,巳时就被抓进大理寺,审讯完毕,若核死罪,上报刑部,覆于中书门下两省,还能赶上当天午时处斩。这虽是传言,也间接佐证了大理寺办案效率之快。
可调查宗珏,给大理寺上下惹出不少麻烦,费了不少工夫才锁定他的位置,查明嫌疑。
却说大理寺少卿得到指示,忍住想要问一问宗珏是谁的冲动,待那鹰眼人走远,便急急忙忙召集手下,安排人手调查。
“宗珏是谁?怎么没听说过?几品?”
“莫非是新晋后生?”
一班子人马你望我我看你,不知这宗珏是何方神圣,又是为何去调查这么一个毫不相关之人。大家都眼巴巴望着大理寺少卿,想要他指点迷津。
“都给我滚过去查,老子要知道,还要你们这群废物何用!”
大理寺少卿一顿光火,遣散众人,伸出双手,将全身摩挲一遍,罢了又伸展一下四肢,那双眼睛盯的人生疼之感才稍微减轻些许。
大理寺少卿怅然若失,大理寺正职空缺多年,少卿代为主事,却又迟迟转正不了。这件事办不妥,大理寺卿这个位子怕是和己无缘。
想到此处,大理寺少卿后悔不跌,当初要是听上峰意思,直接半道猎杀,也就没这么多事儿,偏偏自己要节外生枝,说什么名正言顺,借刀杀人,连根拔起。这下好了,名正了,刀也借了,根也拔了,可那关键物什却不见了。
“查到没有?”
大理寺少卿烦躁的大吼一声,这才过去一柱香不到,便觉过了十年之久。
“禀报大人,籍贯查明,宗珏,字正玉,北屏人,未婚,威烈王二年晋待诏,从七品。父宗阙,哀王三十七年死,死因不明;母宗李氏,同年死于疾病,病因不明。无兄弟。朋友关系不明。与王道之非亲非故。家住北屏东直门西大街三才巷第九号。”
“行踪?”
“早朝之后,先走城关大道往屏园,后半途折返,进正屏门,正往正阳殿而去。期间未与人接触。”
“奇了怪哉?这看起来也没啥问题!不对,早朝!速将早朝情势报来!”
大理寺少卿觉察到可能出问题的时间。听完汇报之后,腾的从座上弹起,暗呼一声“遭了”,当即安排人马守住正屏门,并命沿必经之道布下暗子,自己则快马前往正阳殿。
“若那东西果真落入王上手里,后果,后果。。”
他不敢想,拿着上峰赐予的敕令,策马紫荆城。刚近正阳殿便远远看见宗珏和黄门太监呆在殿外,恭敬的候着,看来尚未进殿。
大理寺少卿长呼一口气,看来赶上了,正寻思如何阻止宗珏进殿,却发现宗珏不知为何,退了下来,跪安之后,便要离开。
“天助我也!”
大理寺少卿谢了老天,下马疾步走了上去。
宗珏这边刚下殿阶的时候便注意到他,暗里寻思大理寺少卿来正阳殿做甚,莫非是王道之的事情?王上的火气,估计也和这有关。王上是该拿大理寺出出气,不然总憋着也不是办法。至于锦囊,找个时间再交也不迟。
大理寺少卿官居从四品,按礼法要行礼。宗珏见他走近,远远作了个深揖,而后往边上移了两步,侧过身子,将中心正道让出。
可那大理寺少卿走到跟前停了脚步,似乎找自己,宗珏心中一动,当即全了礼数,开口道:
“少卿大人,后生有礼了!”
“你来正阳殿何事?可有诏令?”
“回大人,早朝时,王上念起后生少时狂妄臆语,深感惶恐,特来请罪!无诏而觐,请大人治罪!”
宗珏心里一咯噔,怎么把诏令的事情忘了。自哀王之事起,无诏一律不准进宫见圣。可自新王登基,此条令便弱化下去,一直未曾严执,却也不曾废除。没想到今天栽在这里。
“无妨!我见你并未见到王上,也不算无诏面圣。作为臣属要时刻循规遵矩,不然脑袋怎么丟的都不知道。”
大理寺少卿训斥,宗珏连连应诺道:
“谢大人指点,后生至死铭记在心!大人想必要事在身,后生已耽误大人多时,甚为不安。请大人先行,后生改日登门讨教!”
大理寺少卿点点头,觉得这小子很通气,笑道:
“我确实有要事在身!不过无妨,正好有一件事跟你有关。本想面圣之后再找你,谁知凑巧在这碰上,索性就问上一问。”
大理寺少卿这才面若春风,笑道。宗珏当下一松,立刻抱拳,开口道:
“不敢劳烦大人!大人请问,后生知无不言!”
“好!朝议时,王道之有一件东西落下了,这件东西关乎着他是否能够从轻定罪。王上虽要求酌情处理,可律法无情,做臣属的实在难办。如果有那件东西事情就好办多了。”
大理寺少卿说到此处,故意停顿片刻,斜眼看宗珏反应。宗珏抱拳微低脑袋,甚是恭敬,表情没有任何波动,也没有作出回应。见如此,不得不接着说道:
“有人见你捡着了,是真的吗?”
宗珏听此言论,心中一惊,立马想到了锦囊。虽如此,脸色不变,从容应道:
“大人明察,后生并未看见可疑物什。若见到了,一定第一时间向大人禀报!”
“哦?是吗?既然没看见,那你去吧!我去觐见王上!”
大理寺少卿眉毛一挑,想要从宗珏的面部,看出些端倪,可他失败了。
“大人请!”
宗珏转身目视,直到大理寺少卿登上殿阶,才转过身子,往正屏门疾步走去。
“果然装着是非!”
宗珏一路心事重重,觉得头顶有一张看不见的大手,在操控着这一切,自己犹如提线木偶一样,只能被动应对。
“王道之,你是有意的还是故意的?”
宗珏开始怀疑起来,本想明哲保身,却无缘无故牵扯莫名其妙的是非。在他思量之际,却不知正屏门大理寺的人马已经就位,专等他出来。
“秋月说的对,身在朝堂,哪能不沾是非!若要不沾,只能远离这个朝堂,逃脱这个是非之地!那我究竟在留恋什么?权利?财富?地位?霸业?都不是!对,就这么决定了!等这件事儿了了,辞官归隐!”
宗珏暗自下了决心,抬头一看,便见秋月笑意盈盈迎了上来。
“归隐要带着这丫头!”
宗珏这念头方出,刚要挥手打招呼,便觉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