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经济适用房找哪个开发商来建呢
沙颖夏末的清晨，气候是很宜人的。尤其是昨夜下了场小雨，这时空气里湿漉漉的。管冠南与文珞一起在文珞的“世界名人苑”里散步。
管冠南笑道：“老兄啊，看来你只了解中国国情，但不了解沙颖市情啊。在沙颖，最高领导的一句话就是圣旨，人们会盲从领导的奇谈怪论，会以为你知识渊博，会对你敬畏。如果光念文件，他就会以为你思想僵化，你就镇不住他们。这些我心里有数。”
文珞说：“我倒不是非要劝你说话办事循规蹈矩，而是说，你作为这个地方的一把手，该注意的地方要注意，该小心的地方也要小心。小心驶得万年船嘛。不过，你刚才的说法我不认同。如果说在沙颖，领导的一句话就是圣旨，那我的楼盘怎么销售得这么慢呢？”
管冠南想了想说：“这里边恐怕有这么几层原因：一是定位问题。当初你开工时，就定位为高档别墅，这个定位并不错，但忽略了大部分中等收入的人群，高收入的人们一般都有房子，他们并不急于入住，他们要等待观望，想着等房价合理的时候再出手。二是你的配套设施没有跟上，综合服务楼尚未竣工，绿化尚未进行，整个楼盘给人的印象还不太好。三是今年以来，国务院有关部委陆续下发了大量关于压缩房地产发展的文件，大家都觉得房价要降，都在等待观望，怎么能奢望一夜间就将房子售罄呢？”
文珞觉得管冠南说得很有道理，便问：“我现在确实有点急，资金链问题不能不重视啊。请问书记大人，能否开一两剂良方，解我的燃眉之急呢？”
管冠南说：“办法是有的，但我有个条件，你必须先答应下来。对你来说，这点事可能只是举手之劳，而对我们沙颖来说，则是大之又大的事。”
“说说看，”文珞说，“我知道你的性格，为私事你是不会张口的，为沙颖，你会狮子大开口。”
管冠南说：“我们准备搞一家燃气电厂。这个项目对沙颖来说，至关重要。电厂建成后，不仅能彻底解决沙颖的用电问题，还可以改善和优化全省的电源结构，有效提高全省电网的调峰能力。”
“总投资需要多少钱？”文珞问。
“四十个亿左右吧。”管冠南回答道。
文珞想了想说：“这四十亿资金，你准备怎么落实？”
管冠南说：“前天小玟打电话说，加拿大的一家投资公司很感兴趣，说如果能控股，他们可以投二十五亿到三十亿。这样一来，剩下的十几个亿我就好想办法了。”
文珞说：“如果加拿大那边能投资二十五个亿的话，剩下的钱咱们沙颖发展银行可以解决。如果资金有着落，国家发改委和电力总公司那里我可以去沟通一下，我有几个同学都在那里主事呢。”
管冠南说：“好，那我先代表沙颖人民感谢你了，今天我请你吃沙颖最好的饭。”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的抠门劲儿，还是我请你吧。”文珞又想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对，说：“你不是给我支招吗？怎么倒让我做了你的用人？”
管冠南笑道：“你这事很容易啊。你拿出两个亿在这附近盖中档居民区，房子的利润控制在百分之十以内，盖两千套，把它定位为沙颖公务员小区，这样一来，全市公务员都要感谢你，人气自然也就上来了。与全市公务员毗邻，那别墅群还不好销？另外，你把电厂项目争取回来，我把厂址放在别墅的下端。到那时，这儿不就变成抢手货了？”
“冠南，真有你的，把我算计到底了。”文珞想了想说，“我那两百亩地按成本价开盘，但是，将来建电厂的时候，你要给我补回来。”
“好说，好说。”管冠南说，“只要沙颖那些公务员感谢你，别的都好说。不过，盖公务员小区的事，你要同吴市长沟通一下。”
文珞说：“我同他不熟，怕不好说。”
管冠南说：“活人还叫尿憋死？郁副省长你不知道？听说他当过你父亲的秘书。还有郁萌，这关系你也可以利用。市委宣传部经费紧张，你赞助郁萌一点钱就可以了。她的胃口不会太大。”
文珞说：“还让我给你们宣传部捐款呀，亏你想得出来。不过，这个小妹挺有意思的，花几个小钱认识认识也不错。你通知她，今天中午我请客，在侍郎府，顺道叫上沙碧君，把这一段沙颖发展银行的情况向你这位大书记汇报一下。”
“好，好。”管冠南说，“我早饭还没吃呢，你不会让我两顿饭变成一顿吃吧。”
“哪能啊，早饭我已经在侍郎府给你准备好了，咱们走吧。”说着，两人就一起上了汽车。
这三个月，田颖生觉得收获很多。沙颖是农业大市，他这个分管农业的副市长就比其他几位副市长显得重要得多。他又分管招商，招商又是这一时期市委、市政府的重头戏，他因此特别忙。他虽然从小生活在农村，但自从上大学后，一直在学校和科研单位工作，即使这两年做了农牧厅的副厅长，也只是偶尔下次县，很少接触实际。而现在下乡时，带着农、林、水的局长们，前呼后拥地接待投资商时，发改委、财政局、规划局、土地局和商务局的大员们唯他马首是瞻。还有市电视台、日报社的记者们忙着记录，抢镜头，这些都使他找到了当官的感觉。
他感到更欣慰的是，自己可以暂时摆脱掉尹晓红的纠缠。想起尹晓红，他就反胃。那肥胖的躯体、粗鲁的言语、满嘴的臭蒜气、笨鸭式的举止，以及她那种在床上像一堆扭动的烂肉的样子，都令他时不时作呕。虽然这几个月来，尹晓红来过两趟，也时不时在电话里把他臭骂一通，但绝大多数日子里，他是自由的，这种自由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这三个多月来，他庆幸自己认识了夏可。自那次与夏玉河、夏可在锦凤山庄吃饭后，田颖生与夏可的关系又进了一步。真是名如其人啊，夏可的“可”字叫得真好。每当他来到办公室，夏可便立即给他倒上一杯热茶，每天还早早地把空调打开。他刚一坐下，夏可就立马递上当天该处理的文件，然后两人相视一笑，夏可就悄然离开了。每当他下县检查工作时，夏可总是给他端着茶杯、提着包，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每当他开完会听完汇报后，夏可又第一时间整理出汇报资料交给他。总之，这女人给人的感觉就是处处贴心。
想到这里，田颖生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甜意。但从那次桃园相会后，田颖生每次见到夏可又有些不自然，下乡、开会、接待外宾，总是既想带她又不想带她。一个星期前，省农业厅沼气办到沙颖的商城县搞沼气示范点，来的是他的老熟人，他准备今天去看看，正犹豫带不带夏可时，夏玉河和夏可一起推门进来了。
夏玉河说：“田市长，省沼气办的主任来了一个星期了，我们县的李书记让我来请你，同时把沙颖河工程招标的事定下来。”
“再不去就对不起老朋友了，我正准备去呢。”田颖生说着，就动手开始收拾桌上的文件。
夏可端起田颖生的茶杯，拎过田颖生的公文包，先下楼了。
既然这样，就没得选择了，带着夏可一块儿去吧。然后，夏玉河的车在前，田颖生的车在后，缓缓驶出了市政府大院。
商城县委书记李木松带领县委、县政府两套班子成员在商城县界边等候着，旁边还停了辆警车。这阵势是田颖生没有见过的，他觉得自己下乡的阵势真是太气派了，感觉真是太好了。李木松同田颖生见面后，便挤到田颖生的车上，恭维道：“田市长，我们可把你盼来了。我文凭不高，只是个地质专业的大专生。您是留洋博士，还带着研究生，我给你当学生都不够格啊，以后你当了省长，可别忘了我们啊！”
在沼气村和沙颖河的工程段，李木松又是点烟，又是开矿泉水，又是削苹果，又是恭维话，直捧得田颖生感觉没早来商城是欠了他李木松什么似的。在丰盛的晚宴上，李木松直把田颖生灌醉才肯罢休。
平常，李木松在县里的宾馆里长期占着一套豪华包房。吃完饭后，李木松与夏玉河兄妹一起把田颖生扶到了这套房子里，嘱咐夏氏兄妹一定要照顾好田颖生，自己则去找情人安琪了。
夏玉河见李木松离去，便小声对夏可说：“以后的时间是你的，我先走了。”说完，也离开了这里。
夏可把门锁都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才放心地走进了套间。她见醉得不省人事的田颖生狼狈得不成样子，不由得从心头生出深深的怜爱之情。她小心脱去田颖生的衣裤，用热毛巾轻轻地把他从上到下擦了一遍，然后到卫生间认真地洗了个澡。当她只裹着浴巾睡到田颖生身边时，烂醉如泥的田颖生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天快亮时，田颖生终于醒过来了。迷糊中，他感到自己的下身贴着一双温润的手。他睁开眼睛，见是夏可，就立马翻身上去，把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而这一切都被李木松看得清清楚楚。原来，李木松在这套豪华包房里安了监视器，有不少在这个房间里睡过的权贵都给李木松留下了一幕幕场景。
吴寅在没有接见文珞和郁萌之前，就已经接到了副省长文珈的电话。这位分管科教文卫、计划生育和法制建设的副省长，先是关切地询问了一下吴寅的工作、生活情况，然后又说：“我哥哥文珞在沙颖搞房地产开发，他想给沙颖的公务员建个小区，利润控制在百分之十以内，我觉得是件好事，请你方便时约他谈谈。”
吴寅觉得，如果文珞真能把利润控制在百分之十以内，这对沙颖的公务员来说，不啻是个天大的好事。因为他知道，现在全国的房地产业毛利率都在百分之三十左右。而且，上级政府提倡搞安居工程，建经济适用房，解决困难市民的住房问题，但沙颖的房地产开发商总感到利润太低，都没有积极性，直到目前，这项工作仍是空白。如果文珞能借此机会盖些经济适用房，这样对上对下都能有个交代，自己也算为沙颖老百姓做了件实事。
上午十点整，文珞和郁萌如约来到了吴寅的办公室。一阵寒暄后，吴寅把文珞让到沙发的上首，自己和郁萌分坐在两旁。没等郁萌介绍，吴寅便说：“文董，我已经接到文珈省长的电话了，她把您的想法告诉我了。我觉得这是个好事，无论是对政府，还是对公务员都有利，只是我觉得这会让您损失太多。如果您有什么想法随时可以和我沟通，政府甚至可以给您些补偿，做到双赢。”
文珞说：“吴市长，假如政府能再给我提供一些政策和方便，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但是我想，我也是沙颖人，为沙颖的经济发展、为沙颖的干部群众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是我的责任和义务。我算了一下账，如果这两千套公务员住房，纯利润保持在百分之八，那么一套房我就能挣一万八千元，两千套就是三千六百万。我虽然从来没有开发过利润如此低的楼盘，但这个项目毕竟还是有利润的。再说了，吴市长是知道的，我现在不在乎钱。”
吴寅说：“这我知道，文董的资产总额在国内屈指可数。我代表沙颖的公务员先感谢您了，听了您刚才的话，我又想，文董何不把好事做到底呢？”
文珞一听，心里直嘀咕，这位市长怪不得答应得如此顺利，原来是有想法的，便试探地问：“不知吴市长有何见教？”
吴寅：“现在市政府正为一件事犯愁。这事对您来说不算什么，但对我们来讲，事关重大啊。”
郁萌说：“吴市长别再卖关子了，文董又不是外人，有话直说呗。只要文董能做到的，他一定会做的。”
吴寅知道，郁萌这话一语双关，让文珞不答应都不行。吴寅笑着望了郁萌一眼，又望着文珞说道：“事情是这样的，这几年，中央和省里一直在提倡搞安居工程，号召各地方大力兴建经济适用房。咱们沙颖财政穷，拿不出钱。沙颖的房地产商们又觉得没有多少油水，也不愿意做。到目前为止，咱们市的经济适用房没有建成一幢，昨天省政府还通报批评了我们。因此，我想请文董在不为难的情况下，为沙颖的下岗职工和困难户们着想着想，把这个项目承担下来，为市委市政府分点忧。”
文珞听得很认真。他觉得，盖经济适用房利润的确很低，他在北京从来就没有经营过此事。但他知道，这事虽然利润低，但毕竟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与政府合作是不会吃亏的。而且，经济适用房毕竟还有百分之五的纯利润，怎么算自己也赔不了钱，充其量少赚一些罢了。想到这儿，文珞说：“为沙颖老百姓服务，我当然义不容辞，只是我开工的项目有些多，手头上的资金有些紧啊。”
吴寅说：“我考虑过这些，我看这样，如果你答应做这个项目，除给老百姓的征地补偿外，土地出让金等费用可以缓交，待房子销售后再补也行。另外，市里几家银行的工作我可以出面去做。”
郁萌提醒说：“吴大市长，你别忘了，文董还是沙颖发展银行的董事呢，银行还会缺钱？”
吴寅一听这话，恍然大悟，后悔自己把优惠的价码开得太高了，随即又想，只要能把事情做成，对上对下都好交代。想到这儿，他忙问：“文董，怎么样？”
“好，我接受市长大人的任务。”文珞爽快地答应了。
吴寅看了看手表说：“十一点了，今天中午我请客。郁萌，你安排一下，同时把文老爷子也请来，我来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去拜望过他老人家呢。郁萌，你就代表我亲自去请老人家一趟吧。我和文董再聊会儿，我想请文董做老师，给我这个学生讲讲房地产方面的专业知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