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离镇上大约也就十几里地,闵川腿脚利索,走上大半个时辰也就到了。一路上,闵川始终心神不宁,昨夜的惊心动魄,今天廖无识的话,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疑惑,也打上了一个又一个心结。几乎魂不守舍地到了镇上。
“药铺,在哪儿来着......?”心烦意乱下,竟一下子没了头绪,连药铺在哪儿也忘了。
“干嘛呢!”肩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闵川不禁脖子一缩,“哎呦”叫了一声,回头一看,原来是三牛。
三牛全名叫赵三牛,是闵川同村的发小,也是他私塾里两年同窗。之所以只有两年同窗情谊,只因为赵三牛他爹觉得庄稼人还是以土地为根本,识几个字,能写自己的名字,也就差不多了,早点回家帮着家里务农才是正经事。
“为啥给你取名叫‘三牛’?就是指着你一个人有三头牛的力气!”这是老赵每每教诲赵三牛的惯用词令。
这天一大早,赵三牛就被老赵打发去镇上买种子,为将至的春耕做准备。早早地,三牛便把该买的都买齐备了,正打算出镇回村,就看见不远处的闵川,傻了吧唧地站在路边,茫茫然跟丢了魂儿似的,便上前吓了他一吓。
“我的娘,你是要吓死我啊......”闵川捂着胸口,喘了几口大气,在赵三牛背上也重重拍了一下。
“你咋回事儿,魂没啦?”赵三牛说话向来直来直去,粗声粗气。
“这事儿跟你说不着,”闵川此刻正心烦,也懒得给三牛解释,“诶,我问你,药铺子在哪儿来着?”
赵三牛嗤笑一声,说道:“又不是第一回来镇上了,咋就没记性了?走,我带你去。”说罢,便领着闵川向药铺走去。
闵川也自觉古怪:“是啊,咋就没了记性了?爹爹行医多年,差不多我记事起就随爹爹来过不下百余次了,怎得今天就全然记不起在哪里了?怪事怪事!”
到了药铺,闵川递上德望老汉开的方子,拿了药,往回走。
胸口的剧痛,一阵接着一阵;全身上下,热浪一阵接着一阵。闵川越走越慢,最后不禁捂着心口一阵痛吟。
三牛和闵川一道,见他今天实在不对劲,赶忙扶住他,刚要发问,闵川突然抓住三牛的手,说道:“老牛,驮我回去,找我家里那个......龟孙。”说罢,晕了过去。
廖无识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一双似湖水般深邃的眼眸没了神采,捏呆呆看着屋檐出神,迷糊间,眼皮渐渐沉重,思绪也仿佛飘散开去,回到了玄山,进了玄门,回到了他被逐出山门的那一天。
玄门尊天楼,青砖青瓦,石基飞檐,朱红雕梁,高若参天。议事堂内,左手边坐着三个人,右手边坐着一个人。虽然都默不作声,但剑拔弩张的气氛却散布在议事堂的空气中。
玄门四天君,“一元天君”廖无识,独自坐在右边的椅子上,正视面前三位师弟,凌厉的目光一遍遍扫视他们。
终于,一个声音打破沉闷,话语间满是愤懑:“师哥,魔君此次上山,我们不能再退了。”说话者,乃是四天君中的“伏魔天君”申桐。
廖无识崩着脸,不回话。
申桐左手边,“奔雷天君”霍霆山低声附和道:“无识师兄,我玄门立派三千余年,大小真仙无数,功法独步天下,及至我辈,登峰造极。但我就不明白,为何师尊和你,却都对魔君三番五次的挑衅一再忍让!”
“闭嘴!”廖无识依然低着头,只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霍霆山憋红了脸,硬是把后面的话给吞了回去,随后,转头看了看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万壑天君”莫听雷。
莫听雷铁青着脸,瞪着廖无识,冷冷道:“玄山十二峰,自师祖爷起便在此修行。然而,自八年前,魔君再降凡世,逼上山来,我们便一而再再而三地退却。而今玄山十二峰,区区留下三峰,昔日门丁兴旺,歌舞升平的盛景也已一去不还。”莫听雷顿了顿,看着廖无识,一字一顿问道:“敢问师兄,如此退避,要到何时?”
如此逼问,让廖无识微微皱起了眉,他自问道:“要到何时?要到何时!”
但绝不在此时!
作为玄门大师兄,自十六年前师尊开始闭关以来,门下大小事务,一概都是由廖无识权衡处理。尽管偶有争执,但玄门上下尚且和睦。可自打上个月,信使来报发现山下有魔君活动迹象,而后玄门上下便群情激昂,誓要趁魔君此次上山,将其消灭,从而一雪前耻。从此仙界地界,唯玄门独尊。而廖无识却不敢轻易下结论。
战?
和?
他更倾向于和。
因为他知道来者之强大,绝非玄门弟子所能匹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