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冢,位靠湛卢山之侧。昔日越人欧冶子在湛卢铸剑时,便常命其门人将铸造失败的破剑埋葬于此。
在埋葬了数千把残剑后,这一片原本肥沃的良田,竟也成了一片古坟。剑的坟。
而在牺牲了那么多把剑后,终于换来了五把绝世名剑: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巨阙。自此,欧冶子也耗尽心神,他遂将一身铸剑本领传授给了女婿干将后,便封剑归隐。直到若干年后,应风胡子之邀,欧冶子才重新出山,与干将莫邪夫妇共赴楚国为楚王铸剑。耗时多年,世上便又添了龙渊、泰阿、工布三把名剑。自那以后,世人便再也没有听说过欧冶子的行踪。而古剑冢,也因常年埋藏的数千把残剑,戾气汇集沉淀,最终人迹罕至,方圆几里内,草木不生。
“大师兄,你为何料定师尊会在古剑冢?”对廖无识的判断,吴尘颇为不解。
廖无识答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一来古剑冢人烟稀少,很适合闭关;二来那地方虽说戾气极重,但皆是至刚猛的肃杀剑气,与师尊的法魂颇为投合;三来,相传古剑冢里,住着飞云大师,这位大师精于剑道与仙术,早已臻化境,修成剑仙,同师尊也是多年的老友。天下之大,人海茫茫,我也只能凭猜测去想师尊可能会在哪里闭关了。”
听完这一番解释,吴尘挣扎着坐起来:“有道理。在古剑冢,一定能找到师尊!”
廖无识接着说道:“但去古剑冢前,我们还需要先去一个地方。”
“哪里?”吴尘问道。
“龙鳞山庄。”
“龙鳞山庄?”吴尘显然头一次听说这个地方,“这是哪里?为什么要先去那?”
廖无识答道:“虽说师尊闭关处在古剑冢的可能性很大,但要进古剑冢,非要有‘剑符’不可,不然即便到了古剑冢,也进不去。”
吴尘这才明白,又说道:“既如此,那我们尽早动身。”
廖无识说道:“好是好,只是......”他看了看屋外,院子的另一边便是闵川的房间,此时华灯初上,那间屋子也亮起了灯火。他心里寻思的,便是想带上闵川一块走。
吴尘道:“按说,带那小子一起走也是正理,毕竟他身上带着大师兄你的法魂,你若不在他身边看着,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身消了,魂也就跟着灭了。”
廖无识点了点头,又道:“还有一层原因,此行若能找到师尊,请他出关,那师尊兴许有办法将那小子身体里的法魂给我还回来。”说到这,廖无识突然高声说道:“好了!听了听了那么久了,进屋来吧!”
吴尘正诧异,就见闵川讪笑着走了进来:“原来上仙早就知道......我在门口。”
吴尘叱问道:“你小子,在,在门口听了多久!”想必是身受重伤,功法也随之有所消退,闵川在窗外偷听了许久,吴尘竟浑然不觉。倒是廖无识,好像早已察觉,但偏偏想让闵川听个够,所以直到现在才将他唤进屋来。
“这个......”闵川也自觉唐突,“若能将在下体内的法魂弄出来,在下自然也愿意跟着二位上仙跑一趟那个......什么冢。”他第一次听说古剑冢,自然记得不甚清楚。
廖无识道:“话虽如此,但‘古剑冢’离此地何止千里之远,此去一路上还会横生什么变故,遇上什么危险,我也不好说。何况魔君此时想必已占据我玄门,难免不会派其鹰犬下山来追杀我们。你可得想清楚了。”
闵川苦笑道:“上仙有所不知,你传我的那套‘摄魂咒’,我虽日日默念,也的确略有成效,白天夜里,但凡我醒着的时候那大汉都不再显形,可一到我睡着了,梦里却三番五次见到他,或是手提大刀,一脸凶煞,或是默然不语,眼里却喷着熊熊烈火。实在骇人!”
吴尘叹道:“这也难怪你。每个法魂与哪一具肉身结合,皆有其定数,若贸然与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法魂结合,无法驾驭尚数其次,更有癫倒疯魔之忧。”
听了吴尘的话,闵川更是坚定要跟着一起去古剑冢,“我爹这边,我自会去说。还望二位上仙带我一起去。”
“既如此,”廖无识道,“那你与你父亲说一下吧。”便是答应了闵川,转而又说道:“此地前往古剑冢,少说一千里地,走个来回,可能得要些时日。”
闵川听了,问道:“传说仙人都能腾云驾雾,日行千里不在话下,按这么说来,应该也很快吧?”
廖无识翻了个白眼,并不搭理他。一旁的吴尘笑道:“那都是胡说八道的传说罢了,其实仙界的仙人比起凡人来,只是寿命长些罢了。该走路的,还是得走路。若真能飞来飞去的,岂不怪哉!”
闵川听罢,好生失望。
如此便又将歇了一个月,吴尘的伤也好了大半,闵川与德望老汉说是随廖无识外出云游,一来散散心,二来也长长见识。这些时日以来,廖无识趁养病之余,也时常与德望老汉攀谈,间或两人闲来便对弈一番,德望老汉对其也颇有好感,便也放心闵川随廖无识去。
三人轻衣简行,在一个晨雾刚起的早晨上了路。
“新龙酒楼?”三人走了十来天,在一个小镇的酒楼前停步,闵川指着客栈的招牌自语道,“怪名字。难道喝酒的龙也有新古之分?”
三人进了酒楼,到了二楼,找了个靠窗角落坐下。唤来伙计,要了三个小菜三碗面。闵川却横生花样:“诶,伙计,再烫一壶酒!”他打小便被德望老汉严加管教,记忆里也就在七岁那年,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德望老汉抱着他,拿着筷子蘸了点酒喂他,这便是他所有喝酒的记忆。眼下脱离了德望老汉的管教,又在酒楼,自然想趁机放纵一下自己。何况时已深秋,萧瑟秋风夹着寒气席卷万物,三人自天明就上路,走了半日,歇脚时,一壶暖酒确实荡人心扉。
廖无识却并不知道这些事,他见闵川唤酒时如此随意,以为闵川是酒楼常客,还心说“相处这些时日,倒没看出他竟是个酒徒。”
可惜酒胆可不等于酒量,从小到大只有一次喝酒经验的闵川,才三杯黄汤下肚,便双颊泛红,眼神涣散,显然酒已上了头,便开始拉着廖无识、吴尘二人瞎聊,他二人也不跟闵川计较,只顾自己吃菜喝酒。不知不觉,一壶酒见了底,闵川又唤来跑堂:“再暖一壶!”
廖无识见他说话都已磕巴,便劝他就此打住,倒是吴尘求情道:“你看他,要么是很久没喝酒,要么是打小就头一回喝酒,索性让他喝得痛快些。”说罢,自己也斟了一杯,一饮而尽,“何况,我们也走了三天了,你我都是重伤初愈,不如今晚就在这附近找个客栈打个尖。”
廖无识看看闵川,再看看吴尘,摇摇头:“分明是你自己也想喝。”便不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