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染从熟睡中缓缓醒来,鼻尖弥漫着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她皱了皱眉头,心里一阵烦躁。
因为被迫流产两次,再加上每次自残,周禅都会把她锁在医院里,所以她非常讨厌医院,一闻到医院的味道,就条件反射想吐。
这次也不例外,她只觉得胃一阵抽搐,作呕了两次,忽然顿住了。
不,这次不一样!
她心中一阵慌,努力压下喉咙里蠢蠢欲动的作呕,两手护在自己的腹部。
不,这次不能吐!一定不能!
“醒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侧旁传来,吓了陈染一跳,她慌忙回头,看到了姜望初,才大大松了口气。
“是你啊。”
“呵,可不就是我吗?”姜望初一声冷笑,神情非常不悦。
陈染听出她的不悦,小心翼翼地瞧着她,问:“你……生气啊?”
“你觉得呢?”姜望初冷漠反问。
陈染小心翼翼地坐起来,一手撑着身子,一手护着自己的腹部,坐好后,才对姜望初说:“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就是……没来得及说。”
姜望初呵呵两声,然后回了一个字:“哦!”
陈染抿了抿唇,用美丽的眼睛瞧着姜望初,眼眸里净是楚楚动人之色。
可惜,姜望初不吃这一套。
她冷酷无情地说:“别给我来这一套,我不吃。既然你现在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反正楼也跳过了,你也出南城了,剩下的我不管了,好自为之吧。”
说完,姜望初起身要走。陈染不敢再装可怜,忙道:“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姜望初冷漠回头,盯着她。
陈染可怜兮兮地揪着被子,低头,眼睛从下往上看她:“我……我怕你跟别人一样,为了孩子劝我留在周禅身边。”
姜望初猛地爆发脾气,龇牙咧嘴瞪她,手指着她恨不得一手指戳死她!
陈染缩着脖子闭着眼睛,等待着姜望初的怒骂。
姜望初真的是很气,恨不得揍她几拳,让自己消气。
她骂道:“陈染,你是人吗你?你一个电话,我大老远从京城跑过来救你,啊!楼也帮你跳了,人也为你得罪了,我还连累了我老公,这样都不值得你说一句真话?”
“你知不知道我家小九什么情况啊?他刚夺回家主的位置,正准备大展拳脚呢,多少双眼睛看着他,和周禅合作对他百里无一害。因为你,我怎么对周禅的?啊?!为了你,哪怕周禅迁怒小九,不和他做生意我都不管不顾了。我这么对你掏心掏肺,你还跟我防一手?你是人吗?你自己说!”
“我还骂你女神经呢,我才是女神经,我帮你我还!”
陈染闭着眼睛,眼泪从眼缝间流了下来,她其实也后悔了,如果时光能倒流,她绝不会再骗姜望初一个字!
她原本是打算在南城住几个月,再悄悄走的,突然急着要走,正是因为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在南城,连出去买个日用品都提心吊胆,更不用说去医院孕检了。只要她去,一定会被周禅发现,所以她才急着要走!
当年第二次被迫流产,她身体受损,医生断定她再难受孕了。她很绝望,更加憎恨周禅。
这些年,周禅不是没有找人为她调理身体,但她从不接受,熬好的药一口都不喝,不是泼在周禅脸上,就是被她倒进了下水道,更加不可能受孕了。
但是自从她认识了姜望初,心情也开朗了许多,还爱喝姜望初送给她的药茶,可能是那个喝多了,滋养了身体,她居然又怀孕了!
她觉得,这是上苍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无论如何,她都要把孩子生下来。
她不管父亲是谁,她只当这是她自己的孩子,和谁都没关系,孩子是她的!
她找姜望初帮忙的时候,也有想过要把实情告诉姜望初。但是,她害怕,她害怕姜望初也会像别的女人一样,劝她为了孩子,为了给孩子所谓完整的家,忍耐下来,留在周禅身边。
所以,她隐瞒了这件事。
她对自己说,她没有骗姜望初,她只是没有告诉姜望初全部实情而已,没有关系的。
可是,当她看到姜望初代替她,从九楼天台跳了下来时,她就恨不得一巴掌刮死自己!
没错,当时她并没有走,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上了车后,郎崖把车子停在路边,从那个角度,能很清晰地看到垃圾车,自然也就能看到从楼上跳下的姜望初!
一个愿意为了她,从九楼跳下去的人,又怎么可能逼着她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那时,她坐在车里,望着那辆湛蓝色的垃圾车,泪流满面!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错了!她错了!她错了!
陈染无数次在内心向姜望初道歉,只求这辈子有机会能报答她一二,如果不能,下辈子,让她为奴为婢,伺候姜望初,还了这恩情。
陈染想着,等过些年,事情平静些了,她再找机会报答姜望初。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车子才开出南城没多久,她就出血了!
郎崖和袁慕都还是个半大小伙儿,看到她这样,也不敢怠慢,二话不说,先送了她去就近乡镇的卫生院。
再然后,她被检查出怀孕,郎崖和袁慕都知道了真相,告诉了姜望初。
只是,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姜望初那么快就出现了。
她骂她,但也关心着她,不然的话,把她扔在这卫生院自生自灭,叫走郎崖和袁慕不就行了?
“对不起,是我小人之心了。”陈染捂着脸,哭着道歉。
姜望初翻了个白眼,重新坐在,虽气怒难消,但更多是担忧。重重吐了口气后,姜望初说:“行了,别哭了。医生说你身体虚弱,又紧张过度才会动了胎气,出血是有小产的迹象,得安心静养,知道吗?”
不说还好,一说,陈染哭得更大声了。连日来的惊恐、紧绷、担忧,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释放!
这么多年了,她封锁自己,折磨自己,面对周禅的近乎卑微的讨好,除了厌恶,还有对自己的憎恨,她只觉得自己每日都活在歇斯底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