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楼岳云的脚步顿住,慢慢转过身来。
他身材高大,身穿白衬衫,外搭一件西装马甲,姿态本闲适,只是转过身来,斜睨贺霜荃的目光,慵懒中的冰冷,让贺霜荃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但是,贺霜荃想到儿子,又强撑着挺直了腰杆,说:“楼岳云,你很气吧?我们母子俩,终于要踏入楼家了!阿宁即将入宗祠,我嫁入楼家的日子也不远了,你妈用命挡也没挡住我们的脚步!”
楼岳云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贺霜荃已经激怒了楼岳云,得意一笑,上前两步,说:“你爸啊,比我更心急,想娶我过门,说这些年,因为那贱人,委屈我了!他还迫不及待地想让阿宁继承楼家,要不是有老爷子挡着,楼家哪里还有你的份!”
“呵,他对我说,你和你那死鬼老妈一样,都不讨他欢心,他早就没把你当儿子看了。楼岳云,你怎么不死在外面,你回来干什么?楼家早就没有你的位置了!”
贺霜荃恶毒地诅咒着。
楼岳云微微垂眸,抬手,转了转他的手腕,还没作声,一道略显惊慌的声音响起:“妈妈!”
贺霜荃一回头,看到了贺宁,喜上眉梢:“阿宁,快来!”
这时,楼岳云开口了,他的声音略沉:“阿宁……”
贺宁看着他,表情有些发紧。
“跪下!爬过来!”
楼岳云的话音刚落,贺霜荃就瞪起了眼睛,他说什么?叫她的儿子跪下?爬过去?!
更让贺霜荃震惊的是,贺宁真的跪下了,双手着地,慢慢朝楼岳云爬过去!
“阿宁!你在干什么?起来!你给我起来!你那么听他的话干什么!”贺霜荃慌了,她又气又急,拼命去拉贺宁,可是贺宁用力甩开贺霜荃的手,坚定地,一步,一步,爬向楼岳云。
贺霜荃浑身都战栗了,她没想到,儿子居然像条狗一样,对楼岳云唯命是从!这么多年了,贺宁不肯听她的,回来讨好老爷子,执意跟在楼岳云身边,她就该猜到,一定是楼岳云这个王八蛋做了什么!
贺霜荃几乎要疯了,她的儿子,她的命根子,居然像条狗一样,在地上爬着。她尖叫起来,伸手冲楼岳云而去,她要抓烂楼岳云,撕了他!
当年,他的母亲斗不赢她,他也别想斗赢她儿子!
楼岳云这时完全转过身来,对贺霜荃的猛扑毫不在意,反而像是等着她扑过来的。
还没等贺霜荃碰到楼岳云,就被贺宁紧紧抱住,将她扣在怀里,厉声道:“妈,你如果不想我死,你就安静点!”
贺霜荃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贺宁:“你为什么要这么怕他?为什么要这么听他的话?”
贺宁闭了闭眼就,显然不想跟贺霜荃解释太多。
“贺宁?!!你说话呀!”贺霜荃哭着喊道。
贺宁只觉得无比疲惫,说:“妈,你安静点,好吗?”
“阿宁!”楼岳云懒懒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我让你起来了吗?”
贺宁一顿,放开了贺霜荃,重新跪了下去,爬到楼岳云脚边,低着头,匍匐在地。
楼岳云勾唇一笑,抬脚,踩在贺宁头顶上,看向贺霜荃,说:“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贺霜荃立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楼岳云的脚,将她儿子的脑袋,踩到地上,用力来回碾压。
而贺宁,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贺霜荃咬牙,想上前,贺宁的声音又响起:“妈,你真的想我死是不是?”
贺霜荃的脚步顿住,痛心地再看了儿子一眼,含恨转身,飞快地走了。
贺霜荃走了,楼岳云放下了脚,无趣地说:“起来吧。”
贺宁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脸色恢复平淡,仿佛刚刚并没有发生任何事。
楼岳云斜睨他一眼,看他左脸颊上,还印着一个鞋印子,抬手,用拇指用力帮他擦。
楼岳云一边擦,一边说:“你妈说得对,你那么听我的干什么?”
贺宁冷冷瞟了他一眼,说:“怎么?有个这么听话的人还嫌弃?”
楼岳云没吭声,见怎么也擦不干净,往自己拇指上吐了口口水,想抹到贺宁脸上去擦,被贺宁嫌恶地隔开。
楼岳云觉得自己被嫌弃了,委屈地撅撅嘴,然后就听到贺宁低声说了句:“我妈做错了事,我要替她赎罪。”
楼岳云顿了一下,脸色有片刻的冷意,但很快就隐去了。他转身便走,走之前,留下一句话:“跟你有什么关系!”
上一辈的错,凭什么让贺宁去背?
年二十九,姜望初在家里舒服得睡到十点才醒,醒来发现楚未晞不在房间了。
她也没在意,楚未晞一向起得早。
他作息非常好,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晚上十点就寝,早上不到六点就起了。
姜望初打着哈欠,慢吞吞换衣服,出去洗漱。
老房子没有专属洗手间,都是公用的。洗手间里,有早就为她准备好的毛巾和牙刷。
宁海从洗手间门口路过,看见姜望初在刷牙,对她说:“刚起?”
姜望初将牙膏沫子吐掉,含一口水漱口,吐掉,说:“嗯,你起这么早?”
宁海问她:“嗯,还吃早餐吗?豆浆包子。”
他举了举手中的袋子,小笼包和鲜榨豆浆。
姜望初点头,她接水洗了把脸,用毛巾擦了擦,出来就接过宁海手中豆浆包子。
姜望初咬着包子问他:“看见你姐夫了没有?”
宁海点头:“嗯,外头店面坐着。”
“干嘛呢?”
“八仙会审。”
“噗——”姜望初一口气把嘴里的豆浆全喷出来了,“啥?”
宁海身手敏捷,躲过了姜望初的突袭,但仍心有余悸,离她远远的,说:“自己出去看吧。”
姜望初赶忙出去。
他们住的这穿堂屋,和外头的小店铺是相连的,穿过一道门就能出去了。
此时此刻,这店里店外的,都挤满了人,外头是看热闹的,店里头,左右两侧各坐了三人,正北面坐了两人,而正中央,楚未晞好整以暇地坐在他的轮椅上,坦然面对将他重重包围的人们。
姜望初隔着小门,就看到楚未晞,怕他被刁难,想过去,被宁海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