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妩冷笑了一下,随后偷偷摸到那个坛子处,发现坛子里尽是一些白色沙砾的东西,她放在鼻底闻了闻,里面居然还有一股清淡的香味。
这股香味她认得,是一种不常见的熏香,名曰“软香”,又因为其香味过于清淡,几乎能和空气混在一起,所以在制香人手里根本就没有多少人会用。
她想起刚刚那个人一口一个三姑娘的,心理暗想,三姑娘的死因可能和这个熏香有关,织儿说三姑娘有喘症,那么软香这种东西是万万碰不得的。
如果真是这样,她就可以抓住姜氏的把柄了,可刚刚那个下人又是谁呢。
杨妩想着,自己偷偷捻了几颗软香放进自己的腰间的香囊里,之后,便快速地离开了这里。
另一边,东览院里的正院里灯火微黄,姜氏抿了一口茶,淡漠地瞥了一眼旁边的那个男子。
“为什么她没有走?”她虽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可是语气却极具威胁,仿佛对这个男子很不满意。
而男子身披黑装,一脸冷峻,眸子也如同一汪死水,不起波澜。
见他不予理睬,姜氏冷哼了一声,朝后面那个宫装丽人招了招手,那人便便拿了笔和纸摆在姜氏面前。
“夫人,陆家的那个姑娘已经安置妥当了,”那个丽人轻轻说着,看着男子的眼神里也多了很多玩味的笑容,“不过如果现在写信给太后,陆姑娘可能也就去了别处了。”
那男子听了,脸上才有些变化,他垂下眼眸,道:“姜夫人不信任我,只好另寻高主了。”
“你!”姜氏满脸怒气,连忙让丽人退下去。
“杨妩,只是我没来得及杀罢了,姜夫人既然擅自定论,元策就还在想以后该不该为夫人效力,”他唇角上扬,清冽的眸子里露出了一丝讽刺意味。
如果不是姐姐在宫里当差,如果不是因为姜氏是太后的亲侄女,能助陆家逃过一劫,他何必跑出来接近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那原本还在气头上的姜氏听了,知道并不是他没有听从命令,心里稍微舒坦了一些,可还是受不了下午的气:“这杨妩也是大难不死,居然逃了抄斩还混进了年府,要不是看在她还是个孩子的份上,我早就揭穿她了。”
“再说这老夫人早不过寿晚不过寿,偏要到今年,年三尧刚病故的时候回来过寿,好像就是跟故意的一样,我有时候都在怀疑是不是谁走漏了风声,”她攥紧了手帕,咬了咬牙,整张脸都显得扭曲狰狞。
“所以说,是姜夫人害死了年三尧是吗,”一个稚嫩干净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惹得院里众人愕然,更让姜氏闻声看去,表情微微有些僵硬。
微凉的月光下,出现了一个身着浅白色的罗仙裙小姑娘,不过这身影,在这个时辰出现在这里,显得十分突兀。
“啊,”杨妩阴阳怪气地笑着,“看来被我猜中了哟。”
面前这个矮小的身影一脸童真,一双眼睛干净到仿佛天地杂尘根本无法融入进去,她凝脂般的脸上表情也是似笑非笑,虽不够倾城却也能够摄入人心。
“姑娘不在自己屋里怎么跑这来了,是有哪个不长眼地冲撞了姑娘吗?”姜氏回过神来,见她腰间还别着那个紫色的香囊,一转刚刚的话题。
杨妩没有理睬,只是浅浅笑说:“下午冲撞了姜夫人,是阿妩的不对,阿妩来给您赔不是来的,还望夫人原谅我这个不懂事的小辈。”
“哼,赔不是,”姜氏听了,冷笑着说,“杨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怕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
杨妩眯了眯眼,虽然有了她的把柄,但感受到她身上与生俱来的威慑力,自己还是先倒吸一口气。
果然如织儿所说,这个女人身上不知道有多少秘密,但为了自己的目的,她绝对会手段狠厉。
“说吧,你想干什么?”姜氏傲慢地看着她,让人感觉到她有一副尊贵得不可亵渎的样子。
她从小就是姜府的宠儿,也是太后深爱的侄女,金银首饰,有名茶点,她想要什么自然有人觍着脸给她。只是嫁入这年府,实非她所愿,是姜府的权衡之术罢了。
想到这,姜氏心里更是不平衡,一双眼睛充满了挑衅。
“您想杀我,却留了我一命,说明我对你并没有什么威胁,可是夫人你的存在,却对我不利,”杨妩见她如此,勾起了唇角,展现出了一副本不该属于她的态度。
如果姜氏随意地告诉别人她是杨府的人的话,那她该如何保全自己呢。众口难调,一个人乐意去相信别人有罪,也不管别人的死活,一个人要洗清自己的罪名,却要千千万条证据,更何况她现在没有任何势力。
“不过夫人我也知道,”杨妩讽刺地笑了笑,继续道,“我知道如果以我无力之躯去撞您的烈火,必将焚毁自己……”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姜氏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慵懒地看着自己的指甲,“你想要用年三姑娘的事情要挟我,有什么证据吗?”
杨妩听了,随即拆开自己腰间的香囊,朝她晃了晃:“这个香囊按理来说是夫人给我的,不过你猜这里面还有什么?”
“还有软香,”她继续道。
对面的人表情一个恍惚,想到了今天晚上自己对年三尧的事情心有余悸,命一个下人把藏在假山后面的一坛软香倒掉的这件事,脸上有些懊悔之色。
看见姜氏这样的态度,杨妩眼里闪过一丝得意。
不过这样,是远远不够的,她再次福了一个礼,语气变得有些强硬:“三姑娘的事情我可以不理会,但请夫人为我调查杨府抄斩一案。”
“什么?”姜氏整个人顿了顿,就连旁边的陆元策,也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他眸光寒寒,薄唇轻启:“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年纪轻轻,胆子也不小,居然敢用这种事情威胁一个拿捏着自己生死的人,她是有多大的信心。那姜氏当然也不是一个傻子,怎么可能留一个知道自己把柄的人。
果然,四周安静了一会儿,姜氏居然觉得好笑,忍不住朝着旁边的宫装丽人道:“你看看,这三姑娘变成疯子了,居然拿这种腌臜事往我头上扣。”
那宫装丽人拿着帕子也跟着捂嘴笑,浑身散发着一种轻蔑的态度,随后,她正了正身,朝杨妩道:“口气不小,你知道姜夫人是什么身份吗,就你,还敢顶撞她。”
“不是顶撞,是要挟,我虽年幼,可有些事情是我必须做的,姜夫人知道我的身份,我便寸步难行,”她眼神深邃黯淡。
那姜氏看着她,想到她的经历也微微有些心疼,但语气里还是存在着蔑视的态度:“我告诉你杨府牵扯的可是朝廷左右派,你想清楚了,你能给我什么。”
姜氏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女,别说是左右派,就连皇帝的喜好,她都能调查的一清二楚,可面前这人也不值得她调动背后的势力啊。
杨妩此时语气更加十分坚决:“想清楚了。”
“只是……”她顿了顿,继续道,“只是看夫人想要什么了。”
“呵,”在一旁的陆元策不屑地抱着手,“能杀人吗?”
他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姐姐,才投靠姜氏,而面前这个小姑娘才十二岁,竟然妄想调查逆案。出于私心,他其实不太愿意这个姑娘跳入火坑。
所以见那个浅白色的身影犹豫了一下,他心里居然产生了一丝得逞的快感,可听到那个姑娘的措辞的时候,陆元策微微叹了口气。
“如果必要的时候,阿妩会去杀人,”她冷漠地盯着说话的这个人。
陆元策此时觉得她像是一只浑身都充满戒备的狐狸,面前一旦出现猎物,她便会张牙舞爪地去捕食对方。
不过也是,可能对别人来说,这样的要求太过残忍了,可是对她一个什么也没有,还要饱受欺凌的人而言,这点小事,根本算不了什么。
她应该也知道善良,是强者的施舍,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将自己想要的毫无遮掩地告诉面前这个欲望驱使者,来成就自己。
“好了好了,那元策你就教她武功吧,”姜氏打了一个哈欠,这时心情仿佛大好,“既然是这样,你就待在年府做你的三姑娘吧,等到老太太回来,我相信你知道怎么做,天色也不早了。”
那个宫装丽人听了,连忙福礼,一只手携着这个华贵的女人,准备进屋。
可姜氏刚踏出两步,反应过来好像漏了点什么,再次回头道:“你叫……杨妩是吧?”
杨妩听了,点了点头:“是的夫人。”
“从今以后,你就随陆家姓吧,”她玩味地看了一眼陆元策。
“别人问起来,你就说你老家是济阳的,是陆府的远房亲戚,不过这些都在老太太事之后,现在你就是年三尧,至于查不查杨府一案,看你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