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的结果是没有悬念的,山羊妖人看着地上东倒西歪的人们,得意和畅快完全掩饰不住。
他手里掂量着一大包金银,喜出望外,没想到这荒郊野外的山野村店也能有这样多的财物。
“哼哼哼,可别怪我,要怪只能怪那个小妖人,竟然放了我,哈哈哈,我大难不死,这后福竟然来的这么快。”客栈的人在痛苦中莫名其妙。
然后他抬起脚,准备将地上这些个苟延残喘的人全解决掉,以除后患,免得他们记住自己的样貌跑去报官。
“先生,都是我的错。”
桑园扯了扯查仲文的衣角,有些难过,也有些恼怒。
“对,都是你的错。”
查仲文没有安慰他,因为有些事,他能给他庇护,有些事,需要则桑圆自己去承受。
“不过,你没必要伤心,没必要难过,这个世界本来就很残酷,这些客栈的人,本就是混着江湖的,江湖不似庙堂,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和那么多盘根错节的关系,不需要在做事前思考和顾虑,今日我杀你,明日他杀我,这是常态。
所以,这些人确实因为你而死,但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这时候,无论你抱怨,后悔,还是愤怒,都无济于事,你能做的只是为这些人报仇。”
桑圆想了想,答道,“先生,这样遇事就杀,是不是太过不讲道理,而且这样的话,弱小的人也未免太过悲惨。”不只是同情,桑圆一想到自己万一哪天也惹了不该惹的存在,岂不是也要凉凉。
查仲文听到这话,心里却不禁感慨,不枉他劫法场救了他,这孩子还是很良善的,日后只要去了格林王国,在那种环境下,想来也能心理健康的长大。
在东土,很多妖人的堕落与黑化确实像,之前那羊妖所言,大多被逼无奈,还在和桑圆一般幼小懵懂的年纪,就遭遇到了来自这个世界最赤裸的不幸,往往日子稍微一久,深陷黑暗污浊的泥潭也就是件顺其自然的事情了。
缺少了爱,缺少了财,生活和命运的困顿到了极点,那么就需要用别人的幸福来填补。
“是很悲惨,所以弱小也值得你去同情和施以援手,但是在此之前,你要分清弱小是随了善,还是从了恶。如果是恶,恰巧又比你弱,你就可以除之。就像这间客栈里的羊妖,他比我弱,所以我可以除之。”
“那强大的恶呢?我们不除吗?”
查仲文笑笑,摇了摇头,“遇到比自己强大的恶,就赶紧跑吧,就像在高桂山峡谷里遇到那只器嚻时那样。
对于一个人来说,生命才是最重要的,那些以卵击石的事,即便是所谓的仙师也很少会做。”
桑圆乖巧的点了点头,心道老黄的故事竟然没几个是真的。然后,他看向那只山羊妖人,问道,“先生,那你说,这羊妖和我谁强谁弱?”
“嗯?你想动手杀人?”
“先生,不是您说愤怒和后悔都没用,只有为他们报仇才算真吗?”桑圆见查仲文惊讶的表情,以为他不喜欢自己打打杀杀,不似孩子。不过桑圆他们一群小伙伴确实长年在老黄故事的熏染下,变得比其他镇的孩子更加成熟和中二一些。
查仲文的惊讶确实来自于桑圆这孩童的杀伐之心,但当他转念想到之前跪在刑台上待斩的桑圆,便又突然不觉得过分了,其实,他的本意是自己出手,免得污了孩子的双手。
终于,他松了一口气,“你如今非人境的境界自然是比不过泯众的,但这山羊妖人说到底只是个中低阶种,而你身负上古异种的本源,大概是可以弥补掉境界上的差距的。”
桑圆一听,这才晓得自己的非凡。
于是乎,眼见那羊蹄即将落下,桑圆一抖翅膀,霎时,风雷动,他陡然出现在那羊妖跟前,一只爪子钳住羊蹄,一双犀利的雕目瞠视着羊妖。
看着那双冷漠稚嫩的眼,羊妖一个激灵,便开始瑟瑟发抖,他左顾右盼,寻找着查仲文的身影。不过查仲文并没有出现,依旧隐藏在那树后,默默的关注着一切。
“呵,那仙师不在啊,那你这二境都没有的小家伙还敢在我……”
话未说完,羊妖就发现异样,它的蹄子怎么抽也抽不回来。要知道,在它迈入泯众境中后,他腿上蹄子的力量不说断金,但裂石是绰绰有余的,现下竟然怎么抽都抽不动。
羊妖这才开始仔细打量起桑圆,看着这银色紫纹的羽毛,再看看他额头上扭曲的犄角,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传闻,立马悚然。
“蛊……”
顷刻间,电光大作,将桑圆和羊妖笼入其中,羊妖见到了桑圆那双眼眸里映射的银色光芒,然后便失去的意识,再也醒不过来。
桑圆丢掉那具焦黑的尸体,转身便离开了这里。
待他走了之后,地上几个幸存的人才爬起来,捡起锄头镰刀,将羊妖分解蹂躏。当众人发泄和报复的时候,只有掌柜的捡起金银,望着桑圆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处理完羊妖,二人回到山林里,找了处林间空地埋锅做饭。桑圆借着火光,活动着爪子,他没想到自己的力量竟然如此强大。
先前被貳县县尉捉住时,却不知怎么使不出力气,雷电的力量也没办法使用。桑圆猜测是那些奇形怪状的器具或者是那些网限制了自己的力量。
而查仲文也在思考自己方才看到的一幕,以往虽然在山海榜上见过各种异兽的描述,以前总觉得有些夸张,但现在看来确实名副其实。他推测,当桑圆迈入自如境下后,估计可以压制自己上次遇到的那只三境上的器嚻。不过,所幸是异兽种的妖人罕见,可能这东王朝近四万万人都找不出几个。
想到这,他不禁又联想到那貳县县尉和县令,倘若不是自己出现,说不定他们真能捞到天大的功劳。
半夜,忽来骤雨疾风,惊醒了二人,查仲文挥手招来枝蔓,枝蔓互相纠缠编织,形成一个偌大的木屋,枝叶繁密错杂,遮住了大大小小的间隙,让雨水不再渗下。
外面雨水稀里哗啦,木屋里却烤着火,温暖干燥。查仲文做完一切,打了个哈欠,心想也不知道明天早上这雨能不能停,会不会耽误晨间修行和日里赶路。
“呜呜……”
随着屋外响起几道雷鸣后,桑园发出了一阵叫声,就仿佛是啸月的苍狼,或者是落日下嘶吼的雄狮。
他踉跄几步,然后冲进雨幕,拍动翅膀飞向天空。查仲文虽然懂得很多仙师和妖人的事情,但从未接触过异兽种的妖人,自然也不知道桑圆这是怎么了。
于是他唤出迷毂叶,一脚踏上去,迎着满面风雨,向桑园追去。
待到他穿过繁茂的枝叶,来到树海之上,这才发现天空中一个闪烁着银色光芒的小点正往那低沉的黑云冲去。
追上不去了,查仲文心想。
迷毂叶虽然能飞,但到底还不是专门的飞行法宝,比不得飞舟、飞剑。飞个几十百把米高,大抵也就到了极限,毕竟迷毂叶更重要的作用是识途。
就在他担忧的时候,一道水桶一般粗的雷电劈了下来,而那银色光点,竟然悍然冲进了电光里。
此时,查仲文已经完全无能为力,他虽然是三境炼质境上的仙师,可仙师到底不是神仙。除非他现在能到达传说中的五境升虚境,不然是不可能和天地相争。
想到这,他只能站在迷毂叶上,对着天空默哀。然后,再在心中思考着从格林王国学来的关于妖人的知识,推测是何原因导致了桑园的疯狂。
不过,当他沉思的时候,天空中再一次响起嘹亮的雕鸣。查仲文一抬头,只见一道银色的光,带着些许紫色的光尾,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绚烂的痕迹。
最后,那光向查仲文这里飞来。
是桑园!
查仲文舒了口气,然后见桑圆悬停在他面前,紧接着,桑圆褪去了所有雕化的外表,化作一个稚嫩可爱的孩童,扑腾一下,也落在迷毂叶上,紧紧抓住他的双手。
“先生,先生,我变回去了!”
桑圆的脸上洋溢着笑容,虽然现在飘风急雨,但他心中却是天晴初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