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个年青寨主的身上,不知道他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龙环好像没有注意到这些人的目光一样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他说的就是陈宁白天说给女人的那些话,有关小丫村和陆彩莲的事。他不是演说家,说出来话中没有多少情感,只是单纯的在讲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他语气平静,平静得让人觉得有些异常。
待到说完,厅内的人也就知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为什么会发生的原因。一切和他们从进来起就猜测的情况完全不同。
此刻真相大白老实说是出乎很多的人意料,也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出乎意料的是敢于袭击他们真的是一个小村子里的书生。而感觉正常和甚至理所当然的则是常尚明的做法。
他们这些人如今说到底已经不是以前那样的军队了,纪律性肯定比不了以前。玩忽职守的事还有很多,只是没有发现而已。
“你们说我应该怎么处置这个伤了我们好几个弟兄的人。”赵龙环说道。
萧铁干当即说道:“自然千刀万剐啦,一个小小的书生居然敢算计我们。太不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了。”
萧铁干身后的一些人也纷纷支持他的观点。
赵龙环见大厅内还有好些人都没有说话,其中为首就有张川和另一名身着盔甲的中年人。于是便对张川道:“张叔叔,我父亲在健在之最倚重你了,这件事你觉得要怎么处理。”
张川偷偷撇了一眼另一边穿盔甲神态淡然的中年人一眼,眼里似乎露出一丝笑意然后说道:“寨主,您是一寨之主,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赵龙环定定看了张川好一会这才收回目光,然后转向那传盔甲的中年人:“二叔,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个中年人叫赵无常,是寨主的赵龙环的亲叔叔,手底下有着一支千人的骑兵,也是清水坳里唯一一支骑兵,他十分骁勇,随高永昌造反之后就一心想着能成就一番丰功伟绩。虽然如今高永昌被杀,但他却并不甘心,曾经提议大家伙投靠南方的大宋,只是被他哥也就赵龙横拒绝了。至于理由却只有一句话“我看不清大宋的局势。”
仅仅一句话自然不能说服这位颇具野心的辽东大汉,自赵龙横死后他便开始厉兵秣马,谁都看的出来他想要干嘛。
“这点小事犯不着这么麻烦,铁干兄弟就说的很对,把那人一刀砍了就是。”赵无常道。
厅内总共有二三十人,都是军长官出身,军队是最讲究威望的地方,而眼下说话的要么就是他们多年的上峰,要么就是有军功的人,其威望自然压过其他人一头。基本这三个人说的话就是命令。其他人就算有其他想法也不好开口。
“你们都是这样想的吗?杀了那个书生?”赵龙环一扫众人,见没人说完便道。
“对,不然以后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屡我们的胡须了。”萧铁干再次开口。
赵龙环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本以为这件小事会以杀了那个书生而结束,可是在令很多人没有想到的事发生了。
“我不打算杀了他。”
萧铁干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道:“什么?”
“我不打算不那个书生。”赵龙环语气平静:“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那个带队的斥候玩忽职守、擅作主张引起的。寨子有规矩,尽量不要劫掠村民,就算劫掠也只能取财不能伤其性命或掳其女眷,违者军法处置。我们现在躲在这清水坳,但不代表我们会一直躲在这里,别忘了我们当初为什么要造反。”
赵龙横并非高永昌的人,而驻守锦州的京州军。京州军则大部分都是有汉人组成,在辽国也是数量最多的军队,不过相比宫帐军和部族军无论在战斗力还是武器都差了很多。又因为汉人的地位本就不高,所以京州军在辽军体系中并不受待见,克扣军粮还不算什么,如有违反军纪的其惩罚之严厉要比其他军队残忍的多。比如打了败仗可能整支军队都会被屠戮。
如此高压和不公正的情况在这几年是愈发严重,所以赵龙横见东京道的高永昌起义,他也就打着高永昌的旗号举兵起义了。赵龙环是个典型的汉人儒将,在见证了辽国的衰败后萌生了自己的想法,他将辽国衰败归因于辽国对不同民族的等级划分,将契丹人定位一等人,而汉人蒙人以及女真人则处在最下层,契丹人对其无节制的横征暴敛,最终矛盾升级,各地起义不断。
赵龙环吸取了辽国衰败的教训,因此在军队中喊出“不分五夷,同心同德”的口号。并且还提出了一些规矩,大抵是不能随意扰民、伤民、掠民。
正因为这些规定在赵龙横在世之时他手下的这支三千人的军队战斗力和凝聚力都很强。在高永昌被金人打败之后他们南下图中甚至还有不少人想要加入他们。
不过自赵龙横死后这些东西似乎就没有多少人在意了,口号也仅仅只是个口号。人们慢慢又朝着以前的样子变回去了。最明显的就是纪律涣散。
听了赵龙环的这几句话,在场有几个敏锐一点的人已然嗅出了一点什么。他们沉默不语,但脑子已经开始活泛起来。
“谁还记得吗?”赵龙环再次开口询问,语气依旧平静。
虽然很多人依旧不明赵龙环到底想干嘛,但他们还是能听出赵龙环语气的不对。没人回答,倒是萧铁干不以为意大声道:“朝廷不仁,祸害天下,我等起事只为推翻暴政。”
“嗯,就是这样。可有些人却忘了,比如那个常尚明。当然啦,不止他一个还有很多。”赵龙环漫不经心地说道:“其实今天我可以杀了那个书生,但我们真的理由杀人吗。这次杀了,下次还有怎么办,如果对方是一群人一个村子一个部落,我们是不是要杀人全家或屠人全村?真如此那我和辽军金军又有什么差别。”
萧铁干顿时哑口无言,他不懂那些大道理,只知道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快意恩仇。他说不过,也就不说了。
这时赵无常却开了口:“那寨主您要怎么办?”
乍一听常尚明这个名字,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但仅仅只是几次呼吸的时间,他们便露出了惊愕的目光。因为他们想起来了一件事,就是那常尚明乃是赵无常的亲信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