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龙环和使者一谈就是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方才有人见到使者被送出了清水坳。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总之使者的脸色不太好看。有人试着询问他和寨主之间的谈话内容,可他却只字未提。
“高永兴?你亲眼见他进入了营地?”虎皮坐上赵无常看着一斥候问道。
“嗯,高永兴亲自出来迎接的。”
“朝廷这是要想干嘛?”赵无常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好一会这才摆了摆手:“你去吧。”
高永兴虽然和他们一样同是叛军,但却又明显的不同。高永兴是高永昌的堂弟,所率领的是嫡系部队。而赵无常他们则只是打着高永昌的旗号而已,直到高永昌兵败身亡其实双方也没有多少交集。如果没有外部压力,双发甚至可能是敌对关系。现在朝廷忽然派使者来访,而且前后去使两地,这不能不让人警觉。
大概在斥候走了有一会后门外又匆匆跑进来了一名士兵。
“报告将军,已探知方孙将军昨晚带回来了两个人在哪里了。”
“何处?”赵无常从使者的事上回过神。
“都在东院之中。”
......
东院里陈宁闲庭兴致地晒着太阳。这是他这些时日以来最轻松的几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唯一遗憾的是没有自由。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陈宁不知不觉就哼起了改编自李清照诗词的歌。那曲自然是他前世听的最流行的曲,其中婉转唱法将这首词的意境以现代人能接受的方式完美的表现了出来。
他哼唱的入神,却不知身后已经来人了。
“好奇怪的唱法!”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陈宁一跳,差点没从石凳下摔下来。
当他转过身后却发现是昨日见过的女人。
“你何时来的?”陈宁呼呼喘了几口气。
“来了有一会了。”女人说着便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她看着陈宁颇为好奇道:“你为何一点都不担心呢?”
“担心什么?”陈宁也看着她。
“你别忘了你可伤了我们不少人。”
陈宁自打来了这个世界之后对死亡似乎没有那么大的恐惧,总觉得自己并不属于这里,说不定很快就会离开。这种想法一直潜藏在他内心深处,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奇怪。不过他又能很快为此找到解释,或许应该就是自己还心存侥幸。
“告诉你一个秘密!”陈宁恶趣味的笑了笑。
“什么秘密?”
“其实我的灵魂不属于这里,而是数百年之后的世界,如果我说我死了就可以回去了,你信不。”
“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女人的反应和陈宁预测差不过,压根就不相信他的话。
陈宁当然只是随意开的玩笑,这种事要不是亲身经历就算是放在他的前世也没人会相信。
“对了,你刚才唱的词是谁作的?”女人对陈宁的玩笑不曾放在心上,转而问道。
陈宁想了下,如果这里的历史和他前世了解的历史是一样的话,那么李清照现在应该已经有三十多岁了,而这首词大概是李清照在未出阁或出阁没多久时写的,他本想吹嘘是自己兴之所至随手而来,但想了想人家李清照还活着,万一哪天见面了多尴尬。
“应该是南方才女李清照早前的词作。”
女人一听随即露出了惊疑之色。
“怎么,你莫非认识李清照?”陈宁见状便问。
女人摇了摇头:“你不是说你之前一直卧病在床,怎么你还是知道南的事?”
回答前陈宁不曾多想,可眼前这女人心思太缜密了,这点漏洞都能发现。陈宁支支吾吾地解释道:“额,我是读书人嘛,像李清照这样的大才女自然是了解的。”
“是吗!”显然陈宁的解释并没有让女人信服,不过女人也没有再追问。
“那你知道宣州吗?”
陈宁不知女人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想了想回答了:“知道,地处江南。”
女人看着南方碎碎说道:“我祖上是宣州赵氏一族,前朝时被封至锦州。家父在世时曾说过如果有机会就把他的骨灰带回故土。你能给我说说宣州是什么样的吗?他们南边的商人都说江南繁华尤比汴梁。”
“原来你是汉民。”陈宁诧异地看向她。
女人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看不出来吗?”
老实说陈宁还真看不出来,先前他见女人身材高挑鼻梁挺翘还以为是契丹人。其实他也被潜意识误导了,以为辽国就应该都是契丹人,可实际情况是辽国虽然是契丹人统治,但契丹人却十分推崇汉文化,这么多年早已被同化,而且辽国境内汉人占了一半以上,想要找到一个纯正的契丹人只能往北找找了。
话题回到女人的问题上,陈宁好奇道:“前些年辽宋商道甚多,不至于没有机会回到故土吧。”
“你不知道吗?”女人这次是真不知道陈宁到底是不是在说谎了,他能知道宋国那些诗人的事却不知道宋国的国情,着实有点说不通。但见陈宁又不想作假,她便解释道:“宋人多疑,北地汉人南下多被猜忌,朝廷不分予田地,举目无亲之下那些北归的人根本活不下去,而且宋辽之间有过协定,如果宋朝廷大量吸收北地汉人势必会引起辽国不满。”
陈宁错愕了点了点。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正常。辽宋之间经常发生摩擦,宋辽之间也不像看起来那么平静。陈宁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种事情没有对错,也怪不到普通人身上。
“我其实也不清楚宣州的情况,只知它靠近苏州。”陈宁道。
女人也只是随意一问而已,得到对方的回答后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沉默了一会,处于好奇陈宁开口问了他昨天还没有问出口的问题:“还不知道姑娘你叫什么?”
女人瞥了她一眼:“赵还君。”
“赵小姐,我能问一下,我的那位朋友现在怎么样了,我能去看看吗?”
“跟我来吧。”
本以为女人会拒绝,可出乎他的意料,女人想也没想就直接答应了。陈宁跟在赵还君的身后,那两个守门人并没有阻拦,陈宁第一次怀疑起这个女人的身份来,这个能随意进出并能命令侍卫的女人似乎并不是一个女仆。
出了院子陈宁便跟着她走进了隔壁的院子,当来陈宁看到躺在床上的坎山时这才明白,原来坎山一直就在自己眼皮底下。
此刻坎山全身上下缠满了绷带,脸上苍白,虽不是胸口仍有轻微的起伏,陈宁只以为他已经死了。
“他没事,大夫说了过几天就能醒了。”赵还君在一旁道。
自打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可陈宁总感觉很难融入这个世界。虽是如此但他还是人,依旧有感情的,什么人对他好他心里自然记得。要不是习那日夜里坎山为了给他和陆彩莲争取时间毅然决然的拦在了流寇前面,那今日躺在床上就是他和陆彩莲了。
一向随和的陈宁此刻心里很愤怒,可理智却告诉他愤怒与冲动只会让他们的处境更加糟糕。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没事就好。”
“我能感觉出的出来,你很愤怒。”在其身旁的赵还君忽然道。
陈宁一摊手:“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很生气,但是我现在还是阶下囚,生气也无济于事。”
听闻赵还君再次露出了笑,她的笑很纯粹,不带任何其他情绪:“你是我见过最奇怪的读书人。”
“你是在笑我初生牛犊不怕虎怕吗!”陈宁玩笑道。接着他话锋一转:
“谢谢你了。你今天过来是不是找我有事?”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你就是想告诉你可以走了。”
陈宁当即愣了一下:“你没开玩笑吧。”
赵还君没有回答继续说道:“不过你应该走不了,你这位朋友还躺在这呢。”
虽然不知道这位赵还君的身份,但从守卫对她言听计从的态度,加上她泰然若之的神情身份可能不低。陈宁选择相信她的话,但又如她所说自己现在还不能走。
陈宁还想再次感谢之时,忽然外面响起了一声咆哮。
“里面的杂碎给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