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开始思考生活的意义起,就进入了一生都在寻找答案的死循环,可能到生命最后一刻也不一定找的到,于是思考着思考着,循环到死。
底特律城市公园之下——shadow.
苏结束一场3小时的供体手术,回到自己房间坐在水泥地上休息。看着已经反复清洗的手,想念从前平静生活。还有一年,一年后这个时间,回到里士满那座普通小房子,熟悉的厨房,窗台那盆四季常开的“兰花”……
刚搬进来时,前任房主两位英国老人在餐桌留下一封欢迎信,上面写着洗衣机的小毛病、吊灯的备用灯泡放在工具间抽屉、冬季取暖要注意的几个开关。得知新主人是来自中国的医生母子,老人家特意买了一盆兰花欢迎乔迁。
从此这盆花被精心养护。苏每周浇水两次,摆在厨房窗台晒太阳,直到被邻居的猫打翻……
唔,这好像?摸摸叶片、花瓣,难道?苏没养过兰花,不知道真花质感如何,但这摸上去,唉?好像扯不破……
那好吧,从此它成了一盆不浇水也开得很好的花,依然摆在窗台晒太阳。那时上中学的嘉达,偶尔在水槽边冲洗杯子,也会浇浇花,浇了两年。苏告诉他,这盆花不用浇,也能长好。
浇了两年花的嘉达,用了半年时间去“忘记浇花”,习惯总是可怕,又好可爱。
咚,咚,咔哒……回字长廊响起脚步声,打断苏的思绪。
“好久不见,Dr.Su,最近好吗?”Mr.S站在门口,敲了敲开着的门。
苏坐在地上点点头,指指身边喝剩的小半瓶水:“没什么好招待的,我想谈谈,你可以进来坐。”
“好的,我们谈谈。”Mr.S看看房间里唯一能坐的床,脚步往里移了些,坐在苏对面的水泥地,扯了扯西装露出一双长腿。
“你不必这样。”苏指向整齐的单人床。
Mr.S耸肩,靠在墙上等苏开口。
苏想了想,深呼吸后,发音尽量准确的说:“我想知道自己在警方那里的消息,如果可以,让我的失踪销案。我们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年。”
“No no.Dr.Su,你知道吗?英国每两分钟就有一人失踪,每年多达20几万人,不可能每个人都成功回家。Su,不要冒险。对你对我,都不要冒险。警方找不到你,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Mr.S去拿床边的一瓶水。
“我在担心什么?”
“不会发生你担心的那些事,等你回到自己家,没有人再跟踪、限制,shadow也会转移到下一个城市。Dr.Su,不止你有五年之约,这些黑人兄弟们带着希望北上工作,但城市垮掉了,我有责任让他们活下去,去赚到足够改变命运的钱。别担心,Dr.Su,一年后你会安全回家,这里的一切没有人知道。”Mr.S打开瓶盖,喝掉半瓶水。
“你不怕水有问题吗?”苏拿起自己身边的水喝光,内心无法确定,这里一切没有人知道吗?除了自己?
Mr.S起身,抚平西装下摆:“你也不怕知道太多吧?我不冒险相信人心,Dr.Su,我只相信人性,我猜,你也是。”
等Mr.S走远,苏关起门躺到床上,看着自己一双手,它们会忘记这里的一切吗?取出的器官、闭合的切口、出生的婴儿、被凌虐窒息的女孩们……
入睡后,苏再次做了同样的梦。梦到嘉达带了喜欢的女同学来家里吃饭,苏给孩子们包饺子,抹好肉馅捏出褶皱,在桌上一瓣一瓣摆成圆。包完最后一个,放进圆心,饺子开始一个个融化,化为满桌血水,自己惊慌伸手去擦,才发觉双手也在滴血,不停擦,不停滴……
惊醒后,苏下床拿一瓶水喝光,坐在水泥地埋头哭泣……
一年后真的可以安全回家吗?请让这里的一切没有人知道……
没有人知道正常生活的背后隐匿了什么。
几周前的里士满警局,严总接到通知有太太的新消息,但没有更多有效信息。赶到警局看完圣诞明信片:“这样就可以了。感谢你们。”
只为亲眼看看Su字结束在u尾巴上的小句号,空心,小小,不完整。是她。和嘉达发来的照片一模一样。嘉达这孩子放弃伦敦生活,一个人傻傻等在里士满。
严总从警局门口等到出租车,让司机在家附近停一会儿,这里一切还是老样子,砖红色二层小房子,各家门前的矮松树都差不多,窗边稍小这棵,还是刚搬进来那年和嘉达一起种下的……
小森?小森从大门出来,背着包往叉路口走去。
这就是胖警官所说“您家新来的女学生”,嗯……有点儿意思,看来嘉达的生活有了些小变化。严总这么想着,没有进家门,请司机开车去机场。
如果有些事超出能力、无法做到,那做好眼前事,忙起来是让自己不崩塌的方式。
回到北京的严总,参加股东会议:影视制作自培养计划。
“成本不高,又有电视台方面合作,未来两三年,作家班能够出一个IP,就不算亏。怎么样老严?有人选吗?”
“还在观察,有一个小孩可以试试。”严总想,正是南方需要的机会。
下雪了,窗外是赶着回家过节的车流。会议室几位领导忙着梳理要事,桌上每个人的茶水续了再续……
“差不多就这些,《番茄小车》老严负责,纪录片我们组弄,旅行那综艺也定档了吧……”
傍晚时分,窗外雪停。会议结束,大家放下手里工作,各自回家团圆。或是像严总这样,用工作填充假期。
“还有年轻人不乐意升职加薪,有点儿意思。”
“怕辛苦吧,年轻人不都吃鸡打游戏啥的。”司机接上话茬,通过后视镜看了看严总心情不错。
“也有不打游戏,就爱在家待着的。也是,多睡睡觉看看书挺好的。小光,你早点回家置办年货吧,前边路口停一下,我自己开回家。”
“好嘞!那我初一给您拜年。”
自己开车回家后,严总才想起,冰箱好像没什么可吃的。换了舒服衣服去家附近超市。
“友信,打算哪天回家啊?”严总母亲来电。
“妈,正准备给您打电话,我除夕中午到家,还和往年一样,您请美佳父母也一起吧,大伙儿聚聚。”
“行,请亲家老两口也来,人老了,就图有人惦记,你忙吧,妈收拾收拾厨房,给你们做好吃的。”
超市人多,严总来到包装蔬菜的冷藏柜台,离回家还有两天,自己做些什么吃呢?萝卜、玉米、娃娃菜、豆腐……
“严总?”
“嗯?南方。”
“您……买菜?”南方提着篮子,打量休息日穿得很放松的严总。
“你怎么小小孩儿放假不回家?”
“我回家没地方住,在这清静还能干点活儿。”南方熟练拿一盒鸡蛋豆腐放篮子里。
严总看看她的,又看看自己篮子里这盒:“这俩不一样?”
“嗯,您那是炒菜炖菜煎着吃的北豆腐,鸡蛋豆腐是嫩豆腐,拌着吃,煮面煮汤也好吃。”
严总看看货架,也拿一盒鸡蛋豆腐放到自己篮子,把北豆腐放回去。
“你住的离这还有段距离吧,一会儿怎么回?”
“三站,我地铁回。”南方看看产地,拿了两个甜玉米。
严总跟着拿了一份:“外面又下雪了。”
“嗯。我东西买好了。严总再见。”南方准备回家做饭。
“回见。”
排队等待结账,每个通道人都挺多,春节采购期间,平日冷清的超市终于有些人气。
“南方?”
“哎?严总。”这么快就回见了。
“一起吃晚饭吧?”严总提议。
虽然有点尴尬,但确实饿了……
“好。”
超市附近几家连锁快餐店都在正常营业。
“牛肉面可以吗?”严总走在前面。
“可以。”
“那我们简单吃碗牛肉面。”一前一后,两人进去点餐。
“你家本市的,怎么还回家没地方住呢?”严总好奇。
“我爸妈、哥嫂、小侄女,都一起住,嫂子快生二胎了,哦还有狗。”面来了,南方扎起头发准备好好吃饭。
“哦,一大家子。是三居室吗?”
“对,三室。我的房间现在给小侄女住了,回家也是跟她睡一张床。”南方解释。
两人都先吃面喝汤,沉默过后。抬头刚好对视,南方避开了,提到家人,一时情绪太多,无法接受这份注视,也不愿被了解更多。
“让你受委屈了……”
嘭!南方防卫的弦轻易断了。抬头重新遇上这份注视,愤怒、委屈、被刺穿的铠甲、被包装的坚强……
“也没有——”南方继续防御。
放下筷子,严总把吃完的面碗往旁边推一推。
“小周走时问我可不可以带走你,我没答应。我觉得你俩不是同类人,你走可能发展受限,不如现在灵活。”
什么?没人跟我提过?南方如实相告:“我不知道这事儿,知道也不会走,周姐工作能力确实强,我跟不上她的节奏。”
“嗯。”严总点头:“而且你也不想升职,哈!现在的年轻人……”
南方把面吃完。暗暗想,你们这些领导还能不能好好工作了,整天研究员工怎么才能更好用,好玩吗好玩吗?
“我走了就错过作家班了吧,这才是我的机会。”
“哈哈哈哈!你还挺实在,给,打车回家。”严总拿给南方20块钱。
“啊?”南方想,好久没见过现金了,我爸出门都扫码。
“公司给你的不是免费资源,等你收到邮件有什么不明白就直接问我,需要单独签个合同。影视部那边还没启动项目,这方面问题,你直接和我对接。”
“好。”
手里拿着20块钱,南方在出租车上确认一遍邮箱,收到一封新邮件,来自所属集团影视分公司。赶紧点开看,一切都在接受范围内,免费作家班机会的交换条件是和公司续约三年且听从调动。违约的话,要赔偿一定金额。
很OK,南方想,为了不违约赔钱,也要服从安排。咔哒!司机师傅刹车:“16块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