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偷神扔了骨灰坛,站在雪姬一旁的郁婷眼疾手快的接住了骨灰坛,以免落到地上打碎。
“娘亲!娘亲!”
就在这时,慕容离骑马带着慕容琛过来了,他是接到雪姬已经快到城下的消息后,从宫里赶出来的,大半年不见,他们父子可是想死了她。
“雪儿。”慕容离勒住马,抱着慕容琛从马背上走了下来,他一脸笑意的朝着雪姬走过去,忽然间看到了飘零的骨灰坛。
在雪姬来到之前,他就收到了她传过来的消息,他担心她难过,担心她痛苦,巴不得瞬间跑到她的身边安慰她,但是真的听到雪姬回来的消息的时候,他自己的喜悦早就压盖了那份担心,此时看到骨灰坛,这才想起来这码子事。
慕容离将怀中的慕容琛放到了地上,伸出手抱住了雪姬。
慕容琛也抱住了雪姬的腿,扬着嫩嫩的小脸,问道:“娘亲,你怎么不高兴啊?”
雪姬朝慕容琛挤出一个笑容,没有解释。
“飘零,飘零,你在哪?”偷神寻找飘零的声音传来,雪姬靠在慕容离的怀中,忍不住哭了起来。
“飘零……”
偷神仍旧在使团中寻找着飘零的身影。
这样的自欺欺人,郁婷有些看不下去了,大喊道:“够了,偷神,飘零她就在这里,不管你怎么叫,她都不会再应了。”
“你闭嘴!”偷神气冲冲的走了过来,指着郁婷的鼻子说道,“你闭嘴,飘零她没死。”
郁婷见不得偷神伸手指着她,一把掰住了偷神的手指头,用力的向后弯,她说道:“你清醒一点儿吧!”
偷神疼的皱眉,可仍旧不承认那骨灰坛中的骨灰是飘零的。
雪姬在慕容离的怀中哭了一会儿,哽咽着说道:“飘零死前,她说,对不起,今生没能成为你的妻子,对不起。”
偷神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伤,他恶狠狠的朝雪姬冲了过来。
慕容离连忙转身,护住了雪姬。
“刘依诺,你为什么没有保护好飘零?为什么没有?”
面对偷神的质问,雪姬无话可说,只能低头说道:“对不起,老猴子,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偷神气冲冲地上前,如果不是慕容离拦着,恐怕就会一拳砸在雪姬身上,“你说,你为什么没有保护好飘零?你们是好朋友不是吗?”
“对不起。”
不管偷神怎么喊,怎么说,雪姬从始至终都只有一句话:“对不起。”
人已经死了,再怎么责备都不能够让人起死回生,偷神渐渐的也不再说话了,他朝着郁婷伸出了手,说道:“把飘零给我。”
他现在的情绪状态实在吓人,郁婷护住了怀中的骨灰,问道:“你要干什么?”
“人死,入土为安。”
郁婷扭头看了看雪姬,雪姬本想着将飘零带到雁城,将她的骨灰葬在金梅度的身边,让她回到自己的家乡。
“老猴子。”雪姬说道,“我们……我们……我们把飘零葬到燕国吧。”
“不行!”偷神想也没想就拒绝了雪姬的话,他知道燕国雁城曾是飘零的家,飘零曾经的夫君就葬在那里,他不同意,飘零是答应嫁给他的,不论生死,都是他偷神四爱钱的媳妇儿。
最后,雪姬没有拗过老猴子,骨灰被老猴子带走了。
秋雨淅淅沥沥的滴着,天地间垂下了一张张雨帘。
华国,繁花岭。
繁花岭的花早已败落。
雨幕中,一群人用铁锹不断的挖着坟墓,偷神和慕容睿谦最为的卖力,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头发也贴在脸上,腿上全是泥,但是他们浑然不觉,仍旧不断的挥动着手中的铁锹。
慕容离撑着伞,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雪姬靠在他的怀中,轻轻的啜泣着,她的眼睛已经肿了好几天了,可是一看到飘零的骨灰,仍旧止不住的难过流泪。
到了下午的时候,他们终于将墓穴挖好了,众人放下了棺材,偷神小心翼翼的将骨灰坛放到了棺材中,然后又亲手拿起锤子在棺材上钉了钉。
众人合力将一块无字的石碑立在了墓前,偷神跪倒在墓前,眼中写满了哀伤,他伸出手直接用血肉之躯在石碑上刻下:爱妻飘零之墓。
每一笔每一划都带着偷神的血,然后很快就被雨水冲刷干净。
当偷神在石碑上写完最后一个字,雪姬看到他的手指已经露出了白骨,上面的血肉全部被磨掉了。
她感到心痛,却又不知该怎么说,秋雨寒气刺骨,雪姬忍不住的颤抖,慕容离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飘零下葬之后,偷神一直守在墓旁,直到晕倒在墓旁,被人抬回了梅园。
这场秋雨连续下了三天,雨停了之后,偷神便离开了梅园,在飘零的墓旁搭了一个小屋。
雪姬去看他,他对的雪姬仍旧是爱答不理的态度,偷神曾答应过飘零不再去赌,也不打算再去偷,后来他的手在刻墓的时候,坏掉了两根指头,也没有办法再去偷了。
雪姬担心他住在繁花岭受委屈,便派人在飘零的墓旁建起了一座小屋,劝他搬到小屋里面去住。
慕容睿谦也时常来繁花岭看望飘零,以前他和偷神两个人一见面就要打,别人怎么劝都改,现在好了,飘零死后他们两个倒不再挣什么了,常常坐在一起喝喝茶。
慕容离见雪姬一直都不太开心,便劝她去海棠小筑住一阵子。
最后,在慕容离和慕容琛父子俩的劝说下,雪姬带着慕容琛出了宫,去了海棠小筑。
海棠小筑本是银为海棠修建的,此时见雪姬没事了就带着慕容琛过来,顿时拉下了脸,不高兴了。
“喂,雪姬,你们有没有搞错,这里是我家,不是你们休息游玩的地方,你们该到哪到哪去,别妨碍我们。”
经常被人这么打扰,银实在是有些不太高兴。
海棠和王智平却十分欢迎雪姬她们的到来,海棠听见银的话,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然后拉着雪姬聊天去了。
年幼的王智平看到了自己分别已久的小玩伴,也开心的不得了,撇下银去和慕容琛玩去了。
银彻底郁闷了。
在海棠小筑待了几天之后,雪姬的心情好了许多,这个地方远离江湖,他们的生活也非常恬淡,这样平淡的日子还真的是悠闲啊。
心中的那份悲伤淡去了很多。
两个孩子更是形影不离,经常在一起打闹,王智平虽然就比慕容琛大几个月,但是看上去大很多,他们两个在一起,经常是王智平教训慕容琛,每当海棠看到想要阻止的时候都被雪姬拦住了。
慕容琛是太子,平常在宫中,所有的人都顺着他,谁也不敢得罪他,这样的环境对一个还在成长中的小孩子来说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这是她和慕容离的儿子,华国的太子,未来的国君,她希望他能够成长为一个正直的人,分得清是非对错,有勇有谋。
所以各种各样的历练和见识是少不了的。
就目前而言,对慕容琛的成长,他们是非常满意的。
他是个有天赋的孩子,学东西很聪明,总是一学就会,但他从不因此骄傲,总是能够虚心的听取周围的人的意见,不管是学文还是学武,慕容琛都表现出了极高的天赋。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雪姬想象的那么完美,随着慕容琛年纪的增长,隐藏在他身上的另一个“天赋”也逐渐展露出来。
这天,雪姬和海棠坐在亭中论诗,聊的正好,王智平忽然迈着小步子跑了过来,还一脸的焦急。
“娘亲,雪姨,不好了。”
一听不好了,雪姬和海棠都非常的紧张,她们站起来担忧的问道:“怎么了?”
“琛儿他……”王智平跑的有些急了,小脸红仆仆的,气喘吁吁的说不完整一句话来。
海棠连忙拍拍她的背,柔声道:“别着急,慢慢说。”
王智平皱着眉头,不确定的说道:“琛儿他……好像傻了!”
此言一出,两人皆是一惊,海棠忙问:“到底怎么回事?”
雪姬却提起裙子跑了出去,当她找到慕容琛的时候,发现慕容琛正躺在泥潭里玩水,而此时已是初冬,身上都加了棉衣。
慕容琛身上的棉衣已经变得污浊不堪,他却笑嘻嘻的高兴的不得了,看着手中的泥巴竟然往嘴里塞。
雪姬见此,赶紧跑过去拿掉了慕容琛的手,将他从泥潭里面抱了出来,有些责备的说道:“琛儿,你干什么呢?”
被她一训,慕容琛不笑了,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陌生而好奇的看着雪姬,好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似的,他看了一会儿,像是没有明白,歪了歪脑袋,接着就又笑了,他伸出手就将身上的泥巴抹在了雪姬的脸上。
雪姬震惊的看着慕容琛,一边追问一边抱着慕容琛往回走。
得赶快将他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不然这种天气是会着凉的。
“琛儿,你到底在干什么?娘亲不是跟你说过,冬天不能玩凉水的吗?”
也许是因为年少时太过放肆,自从剩下慕容琛之后,雪姬的身体变得有些虚弱,一到冬天就冷的受不了,但她还是喜欢看雪,因为慕容离总是责备她。
所以雪姬可不希望儿子年纪轻轻落下什么畏寒的毛病来。
慕容琛却像是听不懂雪姬的话一样,仍旧在她身上抹着泥巴,然后一个劲的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