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几个小时之前,他们才通了电话,为的就是帮岑月芯搞定了入场证,所以如果他们真是一家三口都来了上海,按照连念芷的性格,在知道她也在这的前提下,言语间不应该一丝口风都不洒。
电话响了许久才接通,连念芷的嗓音轻快的在那边响起。
“芯,怎么,入场证拿到了吗?”
“嗯,拿到了,朋友的小孩很高兴,谢谢你。”
“说这些干嘛,跟我别客气,记着就行,将来要还的。”
“好,还就是。那就请你吃饭吧,不过你什么时候从北京回来?”
在听见岑月芯对着电话,问出这句时,杜兰夫人神情突然一变,似乎猜到了她通话的对象是谁,于是伸手过来就要去抢她的手机,好在她身手灵敏的躲过了,但这一切电话那端的连念芷全然不知,还笑着说道:“估计还有几天。没办法,我爸这边的朋友太热情了,说要带我们一家三口,好好逛逛北京呐!这不,前些天去了故宫和香山,明天据说安排的是去爬长城。怎么?听你这口气,该不会是想我了吧?!”
岑月芯心中蓦地一沉,语气里却淡然道:“饭能乱吃话不可胡诌,你听谁说过对头会想对头的?不过,北京的确是挺好玩的,祝你们一家三口在那玩得开心。”
“OK,开心得不得了,估计下次见面,你都会明显看见我长肉了。”
“是吗,那能吃是福,能长肉更是福,就这样吧——拜拜。”
不等那边说话,岑月芯便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看着一边整理着自己刚才因抢手机而碰歪了的帽子,一边还躲闪着她目光的杜兰夫人,说道:“您为什么骗我,连念芷说,你们一家三口此时正在北京,可我却偏偏在上海的医院碰见了您。”
杜兰夫人垂首沉默了。
岑月芯只好又道:“夫人,您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吗?”她指着她身后的片袋道,“或许我给不了您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但是多一个人想办法也是好的。”
不料杜兰夫人却把她抬眼一刮,不满道:“听着孩子,我不觉得你刚才套人话的做法会讨人喜欢。——每个人都有秘密,而这属于隐私,你不应该去打破它。”
岑月芯一怔,心下明了自己可能已经触碰到了别人不能触的边缘和底线。
她微一反思,的确是啊,人不能打着关心别人的幌子,去做自认为对别人有好处的事,谁知道这块移开的石头,落在另处,对那儿不是一颗凭空出现的“炸弹”呢?
“对不起夫人。”她歉意道,“如果您觉得,我的所作所为是多余的话,那么我为我刚才的行为向您道歉。”
岑月芯说着朝杜兰夫人微微一颔首,道:“就当咱们今天,从未遇见过。”
然后准备转身告辞,不料杜兰夫人又将她叫住:“芯,这是你自己遇见的。”
岑月芯定住转身,只见她双目含悲,双手捏着片袋,交握在一起,仿佛是使出了巨大的力气般。
“或许是上帝的旨意,他也不能怪我没有守住秘密。”
“什么秘密?谁又会怪你?”
她这话说得云里雾里,把岑月芯一颗心高高悬起,好奇的同时,又莫名的有点怯弱去靠近。
“你确定想知道我的难处吗?孩子。”
“如果您愿意说的话。”
“那好。”杜兰夫人朝她伸出了手,笑得温柔也更悲意,“你跟我去个地方,去见见我那位生病的“朋友”。”
“我……”
岑月芯犹豫的想了想,终是点头握住了她的手掌,跟着她而去。
最后,她们到达的地方,与寂寥病房所在都是同一幢大楼——内科。只是寂寥在17楼,而他们此时站的位置是在25楼,这里是肿瘤科的VIP特护病房区。
“夫人……”
岑月芯轻轻唤了句,她明显感觉到站在病房外,拉住她驻步不前的人身体所起的变化,那掌心在由温热一点点变得冰凉。
“我们……不进去吗?”
杜兰夫人蓦地一震,手上的力道加重,岑月芯微微吃痛,但忍住没出声,而是随着她的踌躇变得更加好奇和担心,毕竟会住在这里的病人,不管是良性是恶性,不管是早期还是晚期,身体状况都不太乐观,且有的就只是在算着日子,等待同死神的相遇。
“走吧孩子!”
杜兰夫人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转头对岑月芯微笑,却把她弄得有些紧张,于是秉着呼吸跟在夫人身后,由着她领着一步步靠近病床,不过真等那张床映入眼帘时,上面却空空如也,没有病人。
“去哪儿了?”
杜兰夫人嘀咕了一句,便转着身体要去找人,恰好这时洗手间里传出一阵马桶抽水的声音让她停住了脚,片刻之后,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条纹病服从里走了出来。
——怎么会是他?!
岑月芯目瞪口呆立在当场。
哪怕事先猜测里有一万种可能,她也没想过杜兰夫人生病的“朋友”,会是眼前之人!
“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显然对方也没料到自己最不愿出现在这的人,却直落落的站在他面前。于是他僵硬的面部下掩盖着慌张,连一个遇见朋友时的礼貌性微笑都挂不上嘴角,重复的问着:“你怎么会在这……”
“我也想问你,——不是在北京吗?”
岑月芯视野聚焦,落在他那身病服上,“怎么,难不成这世上还真有任意门,能想去哪儿,就瞬间去到哪儿?”
对方有些无措的把自己睡皱的病服整理了一下,才艰难笑道:“对啊,就是用任意门过来的,神奇吧!”
“——连念芷!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岑月芯吼道,她也不知自己是哪来的大火气,只觉得胸口闷涨得快要爆炸了一般!明明没有立场,明明没有理由该起这场怒火的,但她只要一想到这里是哪儿,会住进这里的病人可能会患的病症,她就控制不了自己!
——虽然还没正式把他划入朋友一列,虽然她到现在对他都生不出几多欢喜,但……但他好歹是一个相识多年的人啊!岑月芯害怕的想,会不会跟当初的师傅一样……一样转眼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