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追寻妖气而来的苏吟风。
“妖孽,上次被你逃脱,这次看你还能逃向哪里!”说罢桃剑一指,便起了收妖的架势。
梅小小一脸不屑,她避开无忧子的道法,轻身一退,挥着梅花扇嗤笑道:“就凭你?烟花巷中若不是墨隐出现救你一命,你苏吟风早已亡魂于我的花刃下,现在来叫嚣,是不是晚了点儿?”
苏吟风自知她所言是事实,便也不否认,却暗暗挥剑,欲将其收伏。
梅小小看出了苏吟风剑下的变化,想无忧子若是和苏吟风联手,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于是先发制人,挥出梅花刃,以进为退,一声令下:“走!”
这声罢,其余女妖皆卷起一阵妖风,迅速撤离。
苏吟风匆匆追赶而去。
花隐见状,便也恢复了原身。
无忧子连连拍手赞叹:“小丫头,你这次玩得可开心?天师美女梅妖们都走了,老道我也该去你师父的画坊子里喝茶了,还不快快带路。”
花隐轻轻“嗯”了一声,却没有动,只是仰起小脸,望向了北方的天空,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
“没什么。”她嘻嘻一笑,“老道,他会没事的吧?”
“谁?”
“我师父……”
“你一个小丫头都没事,他那么厉害怎会有事?”无忧子不理会,自顾自地走。
花隐一想这话也对,便紧走两步,拉起小云一起往南石巷跑去。跑着跑着却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望。
那北方的天空泛着淡淡青蓝色,阴云褪去之后,有点点金色的阳光穿过云层,轻缓缓地射了下来。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长街萧条的景象,六岁的她,平生第一次明白了何谓残酷。
花隐手里还攥着一粒未用完的小石子,她顺手丢在地上,掸掸身上的尘土,歪头对云说:“小云哥哥,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抓我呢?”
小云没有答话,不是他不想答,而是他不懂该如何回答。
花隐倒也不放在心上,她看了看前面慢悠悠走着的无忧子老道,又浅浅笑了一下,“算啦,反正师父说过会保护我的——师父的朋友也都会保护我的,不是么?”
“嗯。”小云很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我以后也要保护师父。”花隐如此说着,似乎突然之间就成长了起来。
小云先是一愣,继而噗嗤一声就笑了,“好好,走吧走吧,别说笑了。”
花隐嘟了嘟嘴,似想解释什么,却终是沉默了下来。
……
梅雪之巅的夜色是彻骨的寒冷。
雪花一刻也不停地纷扬落下,将黑发覆了白。
山顶上空半残的月色丝毫不惹人注目,只有远处那一片清香的梅树林,在雪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幽深静谧。
这静谧终究被林外的打斗声一击而碎。
墨隐的竹骨飞扇与疏影的妖族邪剑招招相逼,强大的法流震得林中梅花四落。
以柔克刚,以雪制火,正是墨隐破招的方法。
两人各自负了重伤。
墨隐伤在之前,又伤在要害,所以很快便露出疲态,灵力渐渐弱了下去。
疏影明白墨隐前世为神,虽已经死过一次,却有灵墨做肉身,能力绝对不在自己之下,此刻他负伤,正是千载难逢的时机,若现在不杀之以除后患,以后再想杀他,怕就难了。
这雪山四周的空气是常人难以承受的严冷,很快,两人身上的伤口便都被冻结成冰,尽管如此,疏影依旧不肯收手,墨隐亦是丝毫不敢大意,见招拆招。
一夜过去,迎来了日出。
雪地上的斑斑血迹证实了打斗的惨烈,而这惨烈却还在继续着。
日光隐去,又迎来下一个黑夜。
只是——他们谁都没有发觉,就在那梅林之后,正有一人倚在窗前,披着雪白的裘袄,以一副事不关已的懒散姿态,一面品着香茗,一面冷冷地注目着战局变化。
雪花将血迹掩盖,不待多久,却又有新的伤血滴落而下。
日,复了一日。夜,复了一夜。
打得人累了,远处默默观望的人也腻了。
他们整整打了七天七夜,伤重不支的墨隐几乎疲惫到快要连话都说不出来,对面的疏影亦是负伤累累,多次险些丧命于墨隐的竹骨银扇下。
可每到关键时刻,墨隐总会迅速收手,不肯取他的性命——疏影明白,这是因为花隐的关系。为此,疏影不得不暗自冷笑,花隐果真是他的弱点。
“她身为妖族一员,注定要被天下人所不容,你根本护不了她,只有我才能保她周全,因为我与她同命一系。”
墨隐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她终究是妖,回归我身边才是正途。”疏影一顿,轻笑道,“你不如放手。”
墨隐不屑一笑,“做梦。”
“你若强行留她在身边,逆了神家所谓的‘天道’,她终有一天会被天下人所追杀,坠入无间地狱。”
墨隐的眼光一沉,随即凌然道:“她若当真为尘世所不容,我便为她灭了这尘世;她若当真坠入无间地狱,我便陪她葬身于末路无间。”
疏影看着墨隐立在白雪中那傲然的身影,竟被他这句话微微震慑。
远处梅林之后的伏窗饮茶之人,也默默放下了手中茶盏,托起下巴,目光穿过重重飘散的梅花,朝雪中望去。
眼中依旧透着神秘,却像是忽然生出了那么一丝丝兴趣。
可是墨隐说完这句话,手中的竹骨银扇便“啪”地一声掉在落雪之上,身体也终于不支,硬生生向后倒了去。
疏影回过神看着倒在雪地上的墨隐——七天,他终于昏死过去了。
疏影全身一松,身上多处伤口作痛,他知道这机会不易,也不顾及自己身上之伤,举起妖剑便要朝着墨隐的身体刺下去,“不管你是子笛,还是墨隐……最终都赢不过我。”
只是忽然之间,一阵狂雪袭来。
严冷的气流逼得疏影一时睁不开眼睛。
“谁!”疏影大喝一声,心中不免生骇——来者不善,这气息……是神?
转目一瞬,那风雪已然退去,只是在梅花之下,多了一抹白色的超然出尘身影。
白发,白眉,白羽扇。
白袍,白靴,白玉环。
是个一脸冷淡的少年。
“妖孽,你这几日扰得我好生不得安宁,我不愿杀生,便取你一截妖骨做惩戒好了。”
——妖骨,乃是妖的命脉,可以取之,却不可毁之。妖骨若碎,那妖体本身也就魂飞魄散了。
“狂妄。”疏影愤愤一声,挥剑而上。
只可惜,疏影本是失血甚多,伤势甚重,与墨隐大战七日之后,身体虽是勉强能撑个一日半日,却早已疲惫不堪,剑下的灵法气力相比往常自然是弱之又弱。
白色少年侧身一避,自扇中射出一片白羽,风雪急至,顷刻间便冻住了疏影的妖身,使其动弹不得,时间仿佛在这一刹那终止。
半空之中,飘雪止,落梅停。
少年缓缓走过去,指尖点出一道白光,那光芒做引,自疏影的体内轻松取下了一截妖骨。
“妖族每隔十年方可再生出一截妖骨,这十年之间——你若再来雪山,妖骨必碎;你若再寻小妖,妖骨必碎;你若再乱人间,妖骨必碎。”他微微一停,声音转淡,却变得更为坚决,“你若再逼梅小小犯下杀孽,妖骨必碎!”
疏影被其定住了元神,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妖骨被他夺了去,却奈何不得。
“你认识小小?你……你究竟是谁?”
少年不理会他这一问,径自挥扇,霎时便有无数的羽毛化出,将墨隐的身体轻轻托起放在软软的白羽上,飞越过梅花林,携墨隐而去。
疏影一脸幽怨地冲着那梅林中大喊,“喂,你先把这定神术解了再走啊喂!”
少年当然很酷地没有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