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打铁
起初我听错了,以为他姓李,名字也没记住,在手机里存他为“李处长”。当面也好,通电话也罢,一直这么称呼他,他也不在意。他在贵阳市文化新闻出版广电局工作,为编一套名曰《寻·城迹》的丛书,他们想找些人写写东西、编编稿子,找到了我们这里。看上去挺稳当的一个人,不显山不露水,不装,既不在庙堂也不在山林,属于那种有本事做回自己的人。谈完正事,略作闲聊,方知是个有梦想有担当的性情中人。在他平淡的描述下,我听得明明白白,这《寻·城迹》,寻的是咱贵阳的七珍八宝,涉及名胜古迹、非物质文化遗产,以及街道、建筑、饮食等方方面面,看得见摸得着的也好,曾经拥有而今片甲不留的也罢,简直要掘地三尺,把贵阳翻个底朝天。这事往小了说有点修志续谱的意思,往大了说是一项了不起的文化建设工程。
一堆书稿中几篇署名“聂舒元”的文章,引起了我们极大的兴趣。我们两个人,我和《山花》副主编、著名作家谢挺,一个办公室面对面地坐了几十年,不管谁遇到一篇好稿子,或者冷不丁发现一个新人,都会拿出来奇文共赏,分享一下快乐。那一天,实属难得,两件好事全让谢老师遇上了。聂舒元是谁?他的文章,写肠旺面的那篇尤其精彩,令人叹为观止。正因如此,这个新人让人感觉实在不够“新”,无须给予所谓的培养和扶植,他几乎炉火纯青,似乎到了汪曾祺那样的大家境界。虽说肠旺面不合我刊采用,但倘若不探明此人为何方神圣,是否写写小说散文什么的,难免不会让我们有遗珠之憾。省作协就在斜对门,我请老何帮个忙,打开电脑里的花名册,结果查无此人。但他又恍惚想起好像有这么个人,说可能是贵阳学院的教授。我还是问问那个李处长吧,书稿是他们那儿的人送来的,何必大费周章呢?真是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首先我得向他道个歉,再奉上一番自嘲,然后把李处长改成聂老师。
从《寻·城迹》所载聂老师的数十篇文章中,看得出他对贵阳十分熟悉,通通透透的,以为是个地地道道的老贵阳人。其实不然,他调侃自己,是生长在开阳乡下的贵阳人。好歹我也是个写小说的作家,看人多少能看出点名堂,而且养成一种习惯,遇到有故事的人喜欢刨根问底。可惜聂老师非常低调,并且不爱主动讲故事。即便如此,零敲碎打的,我还是淘来不少东西,足以拼凑出他的人生轨迹。关于他的身世背景,我想用阿Q说过的一句话概括:“老子曾经阔过!”在龙洞堡多彩贵州城附近,他曾指给我们看已被征地拆掉的云盘村所在区域,他高祖及家族墓群——为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已迁移他处。他原籍四川,祖上于清道光年间被派到贵州做官,由此定居贵阳。到了他这一辈,之所以成了开阳人,原因很简单,他父亲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了开阳。说来也让人唏嘘,他本姓舒,年幼失怙,随继父改姓,人到中年,因工作调动而重返故里。
当我把《水东饮馔谭·开阳味道》(书稿)从头看到尾,随着愉快到来的是一阵心虚。怪我书读得少,想说这是一本奇怪的书,简称奇书,又怕一不小心落得个贻笑大方。先不说别的,只说一个人,怀揣皓首穷经之志,以学问的方式方法,深情款款地写了一本书,娓娓道来其家乡种种好吃好喝的东西,是不是够疯狂的?此人居心何在,莫非是游子思乡心切,想从精神层面上解解馋,消消乡愁?非也!开阳离贵阳近得很,近在咫尺,聂老师两边都有住房,经常两地穿梭,坐高铁眨眼工夫就到了。得了,咱不开玩笑,说正经的,关于乡愁,我忽然想到一个眼下到处流传的词语:“留住乡愁”。以前不太理解,“愁”字本身就带着忧伤的意境和情绪,为什么要留住它呢?但换个角度看,不由得恍然大悟,乡愁是个好东西,一种神奇美妙的事物,一种底蕴深厚的传统文化,只有在自己的家乡才找得到,它让你爱得深、想得苦,终生依存依恋。行文至此,我就别啰唆了。此书为证,聂舒元先生倾心尽力,为他家乡留住了一份乡愁!这本书只不过才开了个头,凭他多方面深层次的文化修养和专业化的知识储备,我相信,“水东”好戏还在后头呢。在这本书里,还看到了蒋仕敏拍摄的美食照片,更增添了该书的可感性。
最后,简单地说说我的读后感:有趣,实用,长见识,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