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级,无论课堂学习还是外部培训,暖暖都已上了轨道。为了小升初,她像小火车似的,还在轨道上提了速,进步很快。
这一年,暖暖非常忙碌:上海市通用少儿英语二星级、三星级培训(之前的金银铜章改为一二三星),新东方SBS二级、公共英语二级培训,少年宫阅读与写作课、声乐课,学校围棋兴趣班,体育中心羽毛球、跆拳道训练,琴行学小提琴。有的安排在学期中间的周末,有的在假期里,有的是春杨要求的,有的,比如声乐、围棋、跆拳道,是暖暖自己要学的。
春杨坚持上班,每个月要出一两次差,来去匆匆,像打仗般冲锋陷阵。周六日和学校假期,她赶场般带着暖暖,常常还有丸子,多处培训,追公交,挤地铁,像个飞人似的。她背一个大包,等孩子的时候,随便坐在凳子、台阶或路沿石上,修改厚厚一摞文件,调整不同公司的咨询课件,编写修改策划方案;或向其他家长了解更多关于小升初的信息,然后上网查资料、比较性价比,并亲自跑过去试听。她晕头转向,疲惫不堪。做全职妈妈的小荷妈说她在“透支生命”。可她没办法,母亲腿脚不便,不能这样飞奔折腾。陈冬槐一直在外地,根本指望不上,等他解决家里的难题和孩子的学习等事项,黄花菜早凉了。辞职做全职妈妈,经济不允许,去年买了房,还没交付,每个月得还银行贷款,无奈的房奴啊!她虽然累,但看着暖暖劲头十足,跟着她到处跑,被老师表扬或取得一点成绩,暖暖都欢呼跳跃,她也很开心。
暖暖特别喜欢新东方教SBS的Maggie老师,一个有着灿烂笑容和超好态度的年轻女老师。本来,公共英语二级,春杨准备报另一个培训机构,暖暖坚持报新东方,就是因为也是Maggie老师教的。上这两个课,都是暖暖催着妈妈“快点快点!”一看见Maggie就飞跑过去,让老师检查她的背诵和默写。Maggie老师夸她:
“好喜欢听你背诵,你的发音太好听了!老师都录音了,空闲时听听,真是一种美妙的享受,谢谢你,暖暖,这是你带给老师的快乐。”
暖暖还特别喜欢少年宫教声乐的贾老师,贾老师长得像影视明星,巴掌大的小脸,大眼睛,长睫毛,个子苗条,走路像一阵风,很有耐心。上了一学期声乐课后,贾老师挑选几个学生进入少年宫青少年合唱团,其中就有暖暖。暖暖音准好,而且能唱低音部。贾老师细声细语:
“能唱高音的太多了,低音部太缺人了,急死我了,暖暖是个好苗子。”
合唱团每周排练一次,免费的。暖暖一向节俭,这下高兴坏了,给妈妈省钱了,省点是点啊。
四年级下学期,四月中旬的一个周六上午,暖暖要考通用少儿英语三星级。乘公交时,人超多,挤得没处站。到达第二十六考区,已有数名家长在焦急等候。一个小男孩兴高采烈冲出来:
“考出了!考出了!”
手里挥着“小白条”(考过后交五元钱的收据,是考出的证明)。
暖暖担忧地说:“他是和我一起上三星冲刺班的。就上了四次课,我要是考不过怎么办?”
春杨抱住暖暖:“没关系的,你看,你们冲刺班不是有人考出了么?”
暖暖走过去问小男孩:“难不难?”
小男孩一脸自豪:“一点也不难的!”
“你看,不难的,相信自己。若真的没过,也没事的。别太紧张。”春杨鼓励暖暖。
暖暖排队进考场,春杨向她竖起大拇指。
等待时,春杨到东方书城买了《马扎斯小提琴练习曲》特殊部分、华丽部分,暖暖下次课要用的。
回到考点,看到一个小女孩哭诉,她妈妈恼怒:“怎么连三星都考不过?”春杨的心立刻悬了起来。
考完的小朋友,有喜有悲。一个一二年级的小女孩,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来,春杨看着心里不是滋味。她想:我们这是做什么?让小小年纪本应无忧无虑轻松快乐的孩子承受这些压力!可恨的升学择校规则!小升初,为何不能统考?弄得家长疯一般带着孩子培训考证。
一个家长愤愤不平,说:“小升初,投去的简历若没有含金量高的证书,好学校连面试的机会都不给。现在都是独生子女,谁不想让孩子上个好学校?!那些宣扬快乐教育的人,我真想揍他。若学校教育资源不差上下,谁还会这样折腾孩子?”
另一家长说:“是啊。孩子小时候快乐了,中学上不了好学校,高考怎么办?小时快乐,高考痛苦。好高中与差高中,升学率能比吗?天上地下的区别。当官的凭批条把孩子送进好学校了,有钱的凭送钱进去了,有名的凭名气进去了,或者这些人直接把孩子送国际学校或出国了,到最后还不是苦了咱这普通百姓。”
春杨走来走去换了几个地方,站着换了几个姿势,终于看到暖暖出来,她旁边一个女孩高兴地跳着,她却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拿着准考证,没有“小白条”。春杨心里咯噔一下,上前搂暖暖。暖暖推开她,抽出那只插在兜里的手,露出卷着的“小白条”,咯咯笑起来。
“本来想吓你的,看你一愣,算了,还是不吓你了。惊喜吧?”
“吓我一跳。妈妈是怕你难过。就是真的没考出,也不用难受,下次再努力。”春杨边说边拥着暖暖走了。
小小年龄,还真能稳得住啊!
在美食城的台湾布衣粗食吃了午餐之后,送暖暖到新东方上SBS。
五一过后,备战公共英语二级考试,暖暖基本每晚做一套模拟题。孩子睡后,春杨整理错题集,在电脑上打印出来,隔两天让她再做一遍。
五月下旬,暖暖带好考试专用铅笔,进了考场,校门口围了好多家长,场面壮观。丸子也来了,她没有培训过,被丸子妈强行送来试考公共英语一级。开考了,校门卫赶走了所有家长。
考试结束,暖暖喊着“妈妈妈妈”,跑出校门,乐滋滋的,春杨问:“难不难?”
暖暖说:“easy,单选题easy,短文有点小难,完形填空不难。”
春杨拍拍暖暖肩膀:“走!吃饭。至于结果,管它呢,考完就好。”
暖暖说:“等等丸子和她妈,一起吃。”
丸子妈走过来,“丸子这次纯粹是赶鸭子上架,试一试的。不会有戏。啥证书都没有,小升初的简历,没法做。愁啊愁,问我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你们不知道,让她来考试,就像上刑场,那一通哭啊!”
一起吃饭,暖暖要了辣酱面,丸子要了小笼和锅贴。春杨试探地问:“小丸子,考得还不错吧?”
丸子边吃边说:“容易,不会的就随便选一个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妈非逼我考,没办法。我正看《窗边的小豆豆》呢。”
暖暖问:“好看吗?我妈也买了。真不知道她买那么多书干啥呢,我又没时间,也没兴趣。看书其实是她的爱好。”
“我就喜欢坐着躺着看书,我的布娃娃陪着我。才不愿像你一样到处培训呢,多累啊!”她又问春杨,“阿姨,中国有没有巴学园这样的学校?我想去上。”
丸子妈皱眉说:“整天想上巴学园,给你讲了,中国没有!死了这条心吧,好好上你的学!”
丸子对暖暖说:“你暑假也看看吧,我保证你会喜欢!那个巴学园的教室,是真正的电车。学生可以按自己当天的心情和方便,自由选择自己喜欢的座位。还可以自由选择自己喜欢上的课。好玩吧。这就是我想上的学校。唉,可惜,中国没有。”
暖暖惊叫:“真的啊!有这样的学校?我也喜欢。妈妈,真的就没有吗?”
春杨说:“好像没有吧,反正我没听说。《窗边的小豆豆》妈妈翻了翻,没仔细看。小豆豆有多动症吧,正常的学校上不了,只能上巴学园。但这本书的作者,也就是小豆豆,长大后当上了电视节目主持人。”
丸子拍手道:“小豆豆就是因为不厌其烦地开关书桌盖子,老师嫌烦,也影响了别的人,所以被劝退学。这不是多动症吧?小时候学习不好的孩子,长大后不一定不行啊!看看人家小豆豆,后来不是成了名人么?”
丸子妈训道:“闭嘴吧,你以为自己啥都不培训,证书没有一张。上周还课,四个钢琴作业,没一个能过,将来就能像黑柳彻子一样成为名人吗?”
春杨说:“丸子说得对!学习好坏与长大后有无出息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在中国,很多人还是要靠学习才能出头。比如阿姨,从小在农村,若没有考上大学,就不会有现在的生活。哪些人能考上大学呢?关键还是看学习成绩,看分数。”
暖暖说:“丸子可以当作家,她那么喜欢看书,还记得书上那么多话。”
丸子站起来,背起书包:“是啊!我可以写一本《窗边的小丸子》,嗯嗯。暖暖,你会看的吧?”
暖暖也背上书包,两个小姑娘嘻嘻哈哈:“一定看!别人的不喜欢,就看你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