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宋府相当的热闹,热闹到什么程度呢?门外侧门布施的地方挤的水泄不通也就算了,前门贺礼的人排队排到吉时都要到了还有没算清楚贺礼的,这让傅东忙得恨不得能多生出几个脑袋跟手来。
好不容易前门这边收拾利落了,院子里也都安排坐下了,热热闹闹的等来了吉时,结果没能坐上主座的宋老夫人,冷着一张脸被安排在了亲朋一桌,等臻祺一身锦衣华服走到主座上落座的时候,在场的人都开始炸锅了。
朝廷里的人开始一个个轮着上去打招呼,一些想要攀亲带故的人更是挤破头的想要沾上一点光,而臻祺一改平日里的浮躁,看起来沉稳内敛的跟人寒暄,这让不远处走来的宋羲黎看得眉一挑。
嘴上说的多不情愿又多不待见,真正要做的时候不是做的也挺好的吗?宋羲黎这样想着,然后迈步走进了前厅。
在宋羲黎出现的同时,所有人都静默了下来,臻祺抬头望向宋羲黎,那个嘴角一抹浅笑,看起来风度翩翩又气质出众的男人,让他看得狠狠咬了咬牙,特别是宋羲黎站在他面前对他拱手行礼的时候。
“承蒙二皇子大驾光临,让宋府得以喜上加喜,还望二皇子代为转达,宋府谢过主上恩宠,此生必定为主上肝脑涂地,一门忠心。”
宋羲黎衣摆一甩,跪在地上对着臻祺就是三个叩首,让臻祺看得暗地里狠狠咬牙,却只是故作淡定的挥手,然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免礼!”
“谢二皇子。”回话的同时,宋羲黎嘴角闪过一抹浅笑,眼中精光微闪的模样,附和着他身后细碎的议论声。
臻祺扫过在场的所有宾客,表情各异的让他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却不动声色的坐在原地,然后不经意的跟宋老夫人视线碰撞在一起,他率先移开目光的低头砸了一下嘴。
宋羲黎这个混蛋,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吧?这下子好了,跟朝廷如此暧昧不清的关系,那些野心勃勃的人在做事情之前,至少也会三思而行,不过,这条链子到底有多少约束作用,那就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吉时到!”
在宋羲黎挥手的同时,一旁的傅东冲着门口大喊了一声,跟着就听到几声传令,然后就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彻天际。
“新娘子入堂!”
等到鞭炮声响过之后,傅东扯着嗓门又喊了一声,跟着就看到远处走廊上缓缓行来两人影,那火红的身影很是招人眼球,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望了过去。
盖头下的江夜歌低着头,在有限的视野里,将一切都交给了带路的喜翠,从后院的房间到前厅,这一路上的每一步,都让她走得如履薄冰,害怕万一出了错,会让事情变得无法收拾,而她,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便再也没有容身之处……。
“小姐,就快到了。”喜翠似乎察觉到江夜歌的紧张跟不安,在她耳边小声的说了这么一句。
“谢谢。”喃喃的一声,江夜歌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过就是拜堂行礼,之前已经听人说过无数次,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因为江夜歌的道谢而有些惊讶,喜翠不由得望着江夜歌多看了一眼。
这府里上下都知道,分家的老夫人一直都对宋府家业虎视眈眈,即便是那些分家的公子小姐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公子这么多年来所经历的一切,她们这些下人都看在眼里,却又无能为力。
本来早就应该考虑的婚事,一拖就拖了这么多年,现在却突然说成亲就要成亲,美其名曰是给宋府留后,实际上谁也不知道分家老夫人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如果真想为宋府留后的话,公子的婚事早就解决了,哪会被人一拖再拖的浪费那么些年岁?这次的婚事,要不是公子默许了下来,她们根本就不会为之操办。
心里这样想着的喜翠,不由得又望了一眼江夜歌,还以为会是一个怎样的小姐,结果看起来却平常的很,就不知道成了当家夫人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了。
哎!真是,公子到底是在想什么啊?
喜翠在心里幽幽一叹的同时,忍不住回头望向前方,结果却发现她们不知不觉的已经到了堂前。
猝不及防的停顿,让迈步的江夜歌脚下一阵踉跄,重心不稳的就这么摔了出去,看得喜翠心里一惊的刚要把人拉住,却有人快了一步的将江夜歌扶住了。
“没事吧?”
头顶传来的说话声,让顶着沉重凤冠的江夜歌听得一愣,却免不了松了一口气的站直身子低声回应。
“没事。”
宋羲黎低头望了一眼江夜歌,然后望向一旁的喜翠摆手。
喜翠了然的点头退到一旁,然后由宋羲黎拉着江夜歌站到堂前,原本端坐在上座的臻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姿势,在江夜歌即将摔倒的瞬间,他伸出的手在宋羲黎将人扶住的同时停顿,然后默默的收了回去。
在宋羲黎带着人望向自己的时候,臻祺像是要掩饰什么一样的挪了挪身子。
望着坐在位子上有些不自在的臻祺,刚才臻祺伸手想要帮忙的动作,距离他最近的宋羲黎并没有错过,只是若有所思的望着臻祺,然后笑得有些诡异的让臻祺闪躲了视线。
“紫燕喜翔黄道日,鸳鸯佳偶美景时,红梅吐芳成连理,芝兰永谐结伉俪,今日……。”
喜祝的贺词在头顶不停环绕,江夜歌却听得并不仔细,被人紧紧握住的那只手所传递而来的温度,让她不经意的挣扎了一下,结果却是徒劳的让她只能随了对方的意。
这手的主人,就是她以后的夫君了吗?刚才扶住她的人也是他吗?那嗓音听来有些熟悉,似曾相识的让江夜歌忍不住抬头想要看清身边的人,结果却听得头顶传来一声。
“一拜天地——!”
成亲果然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拜过天地之后,好不容易熬到了送入洞房,却还有一堆要做的事情,好不容易一样一样的都做完了,江夜歌被安置在床榻上,孤单单的守着一室喜庆,却略显安静的跟前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头上的凤冠压得她脖子越来越酸痛,她却什么都不能做的只能等着喜宴结束,然后让新郎官用喜称把她的盖头揭开,这样才能取下凤冠,而后还要喝上一杯交杯的合卺酒,这样一来仪式才算完整。
喝了酒以后就真的是嫁作人妇了,然后接下来的洞房花烛夜……。
拜堂前,徐妈妈跟江夜歌聊过一些话,那些会让人面红耳赤的话题,江夜歌还是第一次听人提起,更不要说时洞房时应该做的事情,她也是第一次听人说起。
即便是现在,江夜歌只是想起都觉得脸上一阵火烧似的,而那又是成亲后必然要经历的事情。
心里的慌张,让江夜歌紧握在衣袖里的手越来越用力,然后在心里忍不住叨念着,只希望那未来的夫君是个如同声音一样温柔的人就好了。
至于宋羲黎是不是个温柔的人,对于有些人来说,是一点都不重要的。
在婚礼结束后,送走了一群还想看热闹的宾客后,最后离开的是宋老夫人一行,这场婚礼前后,都没能跟宋羲黎正经的说上一句话,就被人请出门了。
“叔母辛苦了。”站在宋府门前台阶上,宋羲黎望着宋老夫人微微一笑。
“表弟,叔母就麻烦你照顾了,回去的路上可要多注意安全啊!”宋羲黎扭头望着一旁的宋毅祥交代道。
“你也一样,既然已经成家了,就要有成家的样子,这宋府上下可都指望着你呢!”宋老夫人望着宋羲黎,脸上表情不多的看不出多少真意。
“叔母教训的是,羲黎定当谨记。”宋羲黎微微行礼的恪守礼教,不温不火的让宋毅祥看得暗暗咬牙。
该死的,那个江家的大小姐看来是徒有虚名了,宋羲黎竟然就这样成了亲,万一再生下孩子,这宋府以后哪还有他们立足的地方?
要不是自家母亲决定,宋毅祥绝对不会让事情变成这个样子,早知道就应该……。
“表哥!”一旁始终没有说话的宋微羽,望着宋羲黎的表情复杂,眼中快要溢出的情感,看在宋羲黎眼中却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表妹,更深露重,记得多保重啊!”宋羲黎说着解下早些时候金柯给他披上的外衣,轻轻的披挂在宋微羽的肩头。
那看似温柔体贴的动作,让宋老夫人看得眯起眼睛,宋毅祥更是狠狠咬了咬牙,只有宋微羽眼眶湿润着
,然后紧紧拽着披在身上的外衣转身走下台阶,脚步匆匆的上了停在路旁的马车。
不以为意的宋羲黎,回头望着表情更为冷凝的宋老夫人,笑着说了一句。
“叔母,一路上小心,请恕羲黎不便远送。”礼貌的拱手行礼,宋羲黎说完这句话之后,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进宋府大门。
一旁的傅东望着宋老夫人微微弯腰行礼,然后也跟着走回了府内,下一刻,就看到威严的宋府大门缓缓的关了一个严实。
“娘!”宋毅祥望着宋府关上的大门,没好气的冲着宋老夫人大喊了一声。
“闭嘴!”宋老夫人厉声瞪了一眼宋毅祥,然后冷着脸转身走向路边的马车。
“娘,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反正都是个短命的主,没事给他找什么媳妇?现在好了,人没克死,倒是把我们自己给赶出宋府了!”宋毅祥跟在宋老夫人身后钻进马车,气呼呼的说道着。
“哼!要是那么容易动手,你以为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宋老夫人冷眼望着宋毅祥。
宋家过世的老爷是个非常聪明能干,而且用情专一的人,不然也不会把宋家的产业置得这么大,也不会明知道宋羲黎身子骨盈弱,却始终没有娶个填房来开枝散叶。
光是宋府里那些个管事的人,就可以看出宋家老爷对宋羲黎的疼爱已经到了有些痴迷的地步,在宋府住的这么几年,宋老夫人是深有体会的。
面对着宋羲黎身边的两大护法金柯跟桑禄,任何的小动作都只会陷自己于不利,更不要说掌管了整个宋府上下大小事务的傅东,为人尽职尽责的忠心肝胆,加上后院里管事的徐妈妈,根本就没有动手的余地。
想着今天宋羲黎跟二皇子之间的互动,还有那些话里有话的对话内容,宋老夫人就忍不住狠狠的咬了咬牙。
这件事情急不得,也大意不得,万一弄不好,可不只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很可能还会落下万劫不复的境地,这让宋老夫人心生不甘的扫了一眼身后宋微羽乘坐的马车。
原本是想着把宋微羽跟宋羲黎送做堆,这才找了借口住进宋府,结果却……。
“那现在怎么办?万一那个江大小姐克不死人,我们岂不是功亏一篑?!”宋毅祥忍不住瞪大眼睛望着宋老夫人。
“慌什么?那样不过就是回到没成亲前罢了!”宋老夫人哼了一声。
“可是我们现在都被赶出来了啊!”宋毅祥忍不住大叫。
“你给我闭嘴!”
宋老夫人愤然的瞪着宋毅祥,有些厌烦的冷下脸来,让宋毅祥张嘴想说的话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收回冷然的目光,宋老夫人望向马车前方。
她可从来不认为自己是被赶出来的,既然她能大摇大摆的走出宋府,自然有办法大摇大摆的再走回去。
就像几年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