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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卷十二倩(1)

倩不可多得,美人有其韵,名花有其致,青山绿水有其丰标。外则山癯①韵士,当情景相会之时,偶出一语,亦莫不尽其韵,极其致,领略其丰标。可以启名花之笑,可以佐美人之歌,可以发山水之清音,而又何可多得!集倩第十二。

【注释】

①山癯(qú):形容隐逸之士萧疏清癯的姿容。

【译文】

倩影不可多得,美女有她自己的风韵,名花有她的风度,青山绿水有它的仪态。对外则是一副隐逸之士萧疏清癯的姿态,当诗情与风景结合时,偶出一语,也不能完全描绘出它的韵神,写尽它的风度,领略其仪表风范的。可以使名花开绽笑脸,可以伴美人歌唱,可以发出山水的清峭的声音,而又怎么可以多得!集倩第十二。

【评点】

倩是一种不过分灿烂的美丽,倩是一种清秀的俊俏,倩是一种清逸的风韵,倩是一种自然的仪表。心随物宛转,物与心徘徊。倩,流淌在高人韵士的吟哦间,只可领受,不可奢求。

12.1会心处,自有濠濮间想①,然可亲人鱼鸟。偃卧时,便是羲皇上人,何必秋月凉风?

【注释】

①濠濮间想:指庄子与惠子在濠梁交往,在濮水垂钓的典故。这里指消闲清淡的思绪。

【译文】

会心时,自然会有悠闲清雅的思绪,然后可以亲近人、鱼和鸟。慵懒地躺着时,就是伏羲皇上,何必在乎有没有秋月凉风。

【评点】

只要身心闲适,就算是身居闹市,也会体验到鱼鸟亲人的恬静闲致。

12.2一轩明月,花影参差,席地便宜小酌。十里青山,鸟声断续,寻春几度长吟。

【译文】

一院明月,花影光怪陆离,适宜席地小饮。十里青山,鸟声时断时续,为了寻觅春天,发出了几次长吟。

【评点】

热爱生活,真心地过每一天,真心地对待每一个人,真性地做每一件事。丢开生活中那些诱惑,谁都可以做一个真心生活的人。

12.3入山采药,临水捕鱼,绿树阴中鸟道。扫石弹琴,卷帘看鹤,白云深处人家。

【译文】

进山采药,水边捕鱼,绿树阴中的崎岖小路。扫石头弹琴,卷起竹帘看外面的鹤,白云深处的世外人家。

【评点】

白云深处的世外人家,绿树荫,崎岖小道,让人顿生悠然世外之想。

12.4沙村竹色,明月如霜,携幽人杖藜散步。石屋松阴,白云似雪,对孤鹤扫榻高眠。

【译文】

小村如竹色般苍翠,夜晚的明月如霜,带着隐者拄着藜杖在外散步。石屋掩在松树树荫下,天上白云如雪,对着一只孤伶伶的野鹤扫床睡觉。

【评点】

炎炎夏日,昼眠夜出。白日松荫覆凉,白云如雪。晚上明月如霜,与高人隐者月下漫步,浅吟低唱,真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12.5焚香看书,人事都尽。隔帘花落,松梢月上。钟声忽度,推窗仰视:河汉流云,大胜昼时。非有洗心涤虑得意爻象①之表者,不可独契此语。

【注释】

①意爻象:《周易》中的卦象。意为本义;爻为组成卦的符号,阴阳爻含有交错和变化之意;象为卦象和卦位,也指阴阳爻所象征的事物。

【译文】

点香看书,尘世中的事情都结束了。隔着竹帘看到花落,月亮升到松树顶上。钟声忽然从远处传来,推开窗户仰望星空:星河流云的美丽远远胜过白天。一定要有洗净心神而为获得对宇宙表象的理解得意不止的人,不可以独自领会这其中的语言。

【评点】

如果人事纠缠于心,烦虑焦躁,就算花月当前,钟声在耳,又能看到听到什么呢?领略禅音,还需心静。

12.6纸窗竹屋,夏葛冬裘,饭后黑甜,日中白醉,足矣!

【译文】

纸糊的窗户,竹子建造的房屋,夏天的葛衣冬天的裘服,饭后酣睡,中午醉酒,真让人满足!

【评点】

古代一些所谓的隐士追求的似乎就是如何消闲日子,现代都市人整日想的只是如何挣钱,也许只有两相结合,才是我们理想的生活吧。

12.7收碣石①之宿雾,敛苍梧②之夕云。八月灵槎③,泛寒光而静去。三山神阙④,湛清影以遥连。

【注释】

①碣石:山名。②苍梧:山名,即九疑山。③八月灵槎:《博物志》:“年年八月有浮槎,去来不失期。”传说八月乘有灵性的木筏入海,可通天河,见牛郎织女。灵槎即指去天河的船。④三山神阙:指传说中海上方丈、蓬莱、瀛洲三神山的海市蜃楼。神阙:天上的宫殿。

【译文】

收回碣石上一宿的陈雾,敛起苍梧早上的晨云。八月的小船,在清凉的水中静静划去。仙山上的宫殿,映着清虚的影子遥遥相连。

【评点】

美景即为意境。意到境便到,意去境自无。

12.8空三楚①之暮天,楼中历历。满六朝之故地②,草际悠悠。

【注释】

①三楚:战国时楚地分为西楚、东楚、南楚,合称“三楚”。②六朝之故地:指六朝古都金陵。

【译文】

三楚的傍晚天色苍茫,楼中零落寂寥。铺满六朝故地的,是无边的茅草悠悠。

【评点】

芳草萋萋,晴川历历,六朝如梦中的鸟儿在空中啼鸣。这里以古事为主题,写出了一番浓浓的悲伤之情。

12.9秋水岸移新钓舫,藕花洲拂旧荷裳。心深不灭三年字①,病浅难销十步香②。

【注释】

①三年字:《古诗十九首?孟冬寒气至》:“置书怀袖中,三岁字不灭。一心抱区区,惧君不识察。”一书置怀中,藏之三年,时刻思念不能忘怀。②十步香:香的一种。汉刘向《说苑?谈丛》:“十步之泽,必有香草。”

【译文】

秋水的岸边移动着新的钓船,荷花在水洲上摇摆着旧的衣裳。抹不掉内心深处三年前的字,小病摧不去身边的香气。

【评点】

景中有人,人若有情,才能识景。

12.10赵飞燕歌舞,自赏仙风留于绉裙。韩昭侯①颦笑,不轻俭德昭于敝袴②。皆以一物著名,局面相去甚远。

【注释】

①韩昭侯:战国韩国国君。任用申不害为相,国内大治。②敝袴:破衣服。指穷人。

【译文】

赵飞燕又歌又舞,自己欣赏绉裙飘飘欲仙时的风姿。韩昭侯又发愁又高兴,不轻视破衣烂衫表现出的俭约高尚的品德。都是以一件东西著名,而情况相去甚远。

【评点】

为政者与为美者,二者的出发点不同。善为政者,不以衣冠取人,也不因富贵宠人。因为他心里明白“百姓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善为美者,一般都是家有富余,有闲散钱财来装扮自己,方有美姿。二者的本质不同,给人的印象自然两样。

12.11翠微僧至,衲衣皆染松云。斗室残经,石罄半沉蕉雨。

【译文】

绿荫掩映下和尚来了,僧衣上沾了松林中的云雾。小屋中没有看完的经书,雨滴打在芭蕉叶如同石罄的声音般沉郁。

【评点】

山景里有静有动,云雾中有松有仙,多么惬意的景象!

12.12黄鸟情多,常向梦中呼醉客。白云意懒,偏来僻处媚幽人。

【译文】

黄鸟多情,常常召唤梦中的醉客。白云意懒,偏偏来到偏僻的地方讨好隐士。

【评点】

情意绵绵的黄鸟,为什么要去唤醒梦中的醉客?懒意浓浓的白云,应该是悠闲来去,怎么又偏偏到幽僻处讨好隐士?如果你是白云,什么人值得你去讨好?如果你是隐士,谁又是那来去自如,却又常驻心中的白云?

12.13乐意相关禽对语,生香不断树交花,是无彼无此真机。野色更无山隔断,天光常与水相连,此彻上彻下真境。

【译文】

高兴的时候与飞鸟对话,树交替开花生出的香气不断,是不分彼此的玄妙。山隔不断山野之色,天上的光景常与水色相连,这才是彻底的真境。

【评点】

山野无限生机,天际十分空明。人与自然要想达到圆融和谐的关系,需要内在心灵生生不息的创造,才能圆满完成。

12.14美女不尚铅华,似疏云之映淡月。禅师不落空寂,若碧沼之吐青莲。

【译文】

美女不喜欢化妆,好像稀疏的云映着淡淡的月亮。僧人不愿空寂,好像碧水池塘里吐出青绿的莲叶。

【评点】

没有浓妆艳抹,自然的美女才是最美丽的。禅在心中,不必庙堂孤灯,无须日夜木鱼。

12.15书者喜谈画,定能以画法作书。酒人好论茶,定能以茶法饮酒。

【译文】

写字的人喜欢谈论画,则定能以画画的方法来写书。饮酒的人喜欢议论茶,肯定会用茶道来饮酒。

【评点】

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止是书与画,茶与酒,其实万事皆可触类而旁通,融会而贯通。

12.16诗用方言,岂是采风之子?谈邻俳语,恐贻拂麈之羞。

【译文】

写诗使用方言,难道是采风的人吗?邻居的话如果押上韵脚,恐怕要让拂尘害羞了。

【评点】

诗有万种,写法千样。上有李杜语,下有引车卖浆言。然而究竟何者为诗,个人理解又多不同。

12.17肥壤植梅花,茂而其韵不古。沃土种竹枝,盛而其质不坚。竹径松篱,尽堪娱目,何非一段清闲。园亭池榭,仅可容身,便是半生受用。

【译文】

肥沃的土壤种上梅花,茂盛而其韵味并不古老。肥沃的土壤栽下竹枝,茂盛而其质地不坚硬。竹林小径松树篱笆,都看起来赏心悦目,这又何尝不是一段清闲的时光?园中亭池中榭,只要可以容身,便是半生的享受。

【评点】

梅花的韵味,在于其清淡素雅;竹子的美丽,在于其青姿瘦节。若没有这些,就没有自然的天性了。

12.18南涧①科头②,可任半帘明月。北窗坦腹,还须一榻清风。

【注释】

①南涧:南边临涧的窗子。②科头:不戴冠帽。

【译文】

在南边的窗子边披头散发,可以让明月照上一半竹帘。在北边的窗下露着肚子,还需要有一榻清风。

【评点】

多么的率性随意,多么的俊逸潇洒。俨然一种无拘无束与天地万物合二为一的自有境界。

12.19披帙①横风榻②,邀棋坐雨窗。

【注释】

①帙(zhì):书的布套。②风榻:纳凉用的床榻。

【译文】

打开书横躺在纳凉用的床榻上,坐在下雨的窗前邀人下棋。

【评点】

在风雨潇洒中疲倦对棋,让人感受那份不理会世事喧嚣的恬淡和悠远。

12.20绿染林皋,红销溪水。几声好鸟斜阳外,一簇春风小院中。

【译文】

绿色染遍了林地,红花在溪水中消失了。落日外传来了几声鸟鸣,一股春风吹入小院当中。

【评点】

绿染红销,山明水秀,小院中的“一簇春风”,仍鼓荡在诗人的心头,让人为之一振,天地为之一新。

12.21有客到柴门,清尊①开江上之月。无人剪蒿径,孤榻对雨中之山。

【注释】

①清尊:即清樽。

【译文】

有客人来到了家中,清酒入樽映出江上的月光。无人修剪草中小路,独自在床上面对雨中的青山。

【评点】

有客来则举杯邀月,无人则独对青山。既能享受自然之宁静,也能共享天地之热闹。

12.22恨留山鸟,啼百卉之春红。愁寄陇云,锁四天之暮碧。

【译文】

把怨恨留给山鸟,啼鸣出春天的春红柳绿。把愁苦寄给云朵,锁住四下天空暮色中的云彩。

【评点】

世有怨情,方有怨心。世有愁意,方有愁感。其实不必十分在意。

12.23涧口有泉常饮鹤,山头无地不栽花。

【译文】

仙鹤经常饮用山口上的泉水,山头上也没有不栽花的地方。

【评点】

正如古诗所说:天上神仙府,人间宰相家;有田俱种玉,无地不栽花。

12.24双杵茶烟,具载陆君之灶①。半床松月,且窥扬子②之书。

【注释】

①陆君之灶:指茶圣陆羽的茶灶,具体指陆羽所创造的茶具二十四器。②扬子:即扬雄。扬雄家素贫,很少有人来到他家。

【译文】

两股煮茶的烟,都飘在陆羽的茶灶上。松树间的明月照亮了半张床,且看一下扬雄的书卷。

【评点】

半床明月半床书,是读书人对书的特殊情感。谁说文人多孤寂?只有文人自己知道,书中的乐趣世间很难找到。

12.25寻雪后之梅,几忙骚客。访霜前之菊,颇惬幽人。

【译文】

找雪后的梅花,几乎忙乱了诗人。寻访霜前的菊花,让隐者很是惬意。

【评点】

食不求饱,居无求安。只求一种意境,这些能得到满足吗?

12.26帐中苏合①,全消雀尾之炉。槛外游丝,半织龙须之席。

【注释】

①苏合:一种香料。

【译文】

帷帐里的苏合香气,全都消失在雀尾的炉烟里。门外蔑丝游动,织成一半龙须席子。

【评点】

帐内余香已散,槛外游丝半结,不慕虚荣,才能清心寡欲。

11.27瘦竹如幽人,幽花如处女。

【译文】

孤瘦的竹子如隐士,暗放的香花如处女。

【评点】

自然界的一切物象在诗人眼中都具有独特的情调。用这种满怀诗意的心境来进行创作,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作者的情感。

12.28晨起推窗,红雨乱飞,闲花笑也。绿树有声,闲鸟啼也。烟岚灭没,闲云度也。藻行可数,闲池静也。风细帘青,林空月印,闲庭峭也。山扉画扃①,而剥啄②每多闲侣。帖括③因人,而几案每多闲编。绣佛长斋,禅心释谛。而念多闲想,语多闲词。闲中滋味,洵④足乐也。

【注释】

①画扃:应是昼扃的讹误。②剥啄:敲打。③帖括:指科举应试的文章。④洵:诚然。

【译文】

早晨起来推开窗户,花瓣乱飞,是花在悠闲地笑。绿树上有声音,是鸟在悠闲地叫。烟岚消失,是云在悠闲地飘。水草可数,是池水安静。风小竹帘青青,树林上空照着月亮,是庭院悠闲冷落。柴门昼闭,而敲门的多半是悠闲的朋友。文章与人一样,书案上每每多出一些闲时撰写的文章。长长的斋戒绣佛像,用禅心来释解困惑。而念头中多悠闲的想法,语言中多悠闲的词句。悠闲中的滋味,确实足以欢乐了。

【评点】

上面内容写得如此闲致,仿佛整个人都消融在大自然中,唯有心满意足的人才能如此吧。而现在太多的现代人整日忙碌,难得轻松,悠闲似乎也成了现代人很奢侈的一种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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