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双手握紧球拍,视线紧盯着越过拦网直直的朝我方向飞来的球。
周遭的声音全都被自动调成了静音。只剩下自己心里默念的声音:三秒,二秒。当球落在手臂伸直举高的高度时,我抬起手臂,向上跳跃。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拿球拍的手臂上,一。唰的一声,将球狠狠的扣了下去。
球擦过拦网,落在了地板上。
“没意思没意思。”对面没接到球的贺伟朝我摆摆手,示意我别再打了。
“黎思羽胜利!”我开心的向他比了个耶。然后随手将球拍放到一侧,整个身子直接躺在了球场上。
汗水在脸颊上肆意的滑落,我抬起手臂覆上眼睛。嘴角的笑容也忍不住缓缓加大。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放下手臂,看到贺伟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我说黎思羽。你今天怎么了,这么拼。”
我起身坐起来。从他手里接过准备递来的可乐。仰着头,灌了几口。
“没,就感觉最近压力大,释放出来了。”我随意的用手擦了擦嘴巴,准备去更衣室换好自己的衣服。
“得,你们电视台的压力大。”
我无奈的朝他笑笑。又指了指更衣室的方向。
他挥手。“去吧去吧。我在大厅等你。”
我将球拍用训练袋装好,放进储物柜里。又从里面拿出自己的衣服将身上的训练服换下来。
整理好后,背上书包。准备离开。
出来的时候,看到有一批人在前台办理登记手续。我匆匆瞥了一眼,没太在意。刚想往大厅方向走去。就听到有人喊我。
我回头先前教我羽毛球的教练在后面追上我。将手随意的搭在我肩上,笑嘻嘻的问我:“有没有兴趣参加市里面参加的羽毛球比赛?”
“我?”我指了指自己,看着他。
“对。你在这打了几年了吧。就当作一次见证自己成长的机会喽。”
话虽这么说没错,可却不是这个理啊!
我刚准备拒绝,教练又让我看前面。
“喏,”他指的方向正好是我之前看到的一大批人。“又来了一批新人,我打算在里面挑几个好的和你们一起。不要拒绝了,跟你一起练的几个都准备参加比赛了。”
我看着他,拒绝的话倒是真有点说不出口了。勉强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他笑了笑,拍了拍我的肩膀。扭头又往训练场的方向走过去了。
被他这么一打断,找到贺伟的时候,贺伟已经处于暴走边缘了。
他不满的帮我把包从我背上拿下来,先一步去按电梯。
我向他解释了教练找我比赛的事情。
“也行。多去比比赛。不过你时间来得及吗?平时训练肯定也会多吧,你工作不是也忙吗?”到达地下停车场,他一边拉开车门,一边问我。
我坐上车。迷茫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对了。”他突然开口:“那个母校的微视频制作是你在负责的吧。”
我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我大学学的是编导,毕业以后,父母为我打通关系,直接让我进了市电视台工作。
又恰逢今年是高中母校诞辰200周年。我们这一届毕业的学生,还有联系的就说要合伙凑钱给母校拍个微视频。
视频的制作任务理所当然就交给了我。至于资金问题,都是留给贺伟这群人解决的。
“你那进程怎么样啊!再过几个月可就是校庆了。”
“演员还在谈,脚本还在写。”我如实告诉他。“是你们电视台负责拍的吧。”他有点不放心,又问了我一句。
“台里不接私活。找的拍摄制作团队都是我熟人。也算放心。”
听到我这句,贺伟才稍稍松了口气。脸上立马又换上一副平日里最常见的笑脸,“这不得校庆的时候,咋俩这两位杰出校友给威风威风。”
我闭上眼睛,身子靠在车背上。不去理会他这些打官腔的话。
“到了。”过一会,他将车停到我家楼下,叫醒了我。
我向他挥了挥手,提起包打开车门下去了。
一回家,爸妈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看到我进门,招呼我过去吃水果。
“我先休息一会。等下再吃。”说完,便往自己房间走过去。
将书包丢在床上,发现书桌还呈现之前离开的模样。一大沓白纸,还有亮起的电脑屏幕。
我犹豫了一会,还是在书桌前坐了下来。打开屏幕,试图想写完之前写不出的脚本。
视频是献给高中母校的。我存有私心,写了自己的故事想拍成电影。
其实也没什么好拍的。和市场上的青春片不同,关于我的高中时光,大概只能用“闷”字来形容。
在重重掩盖下,唯一包裹住的那颗真心。
我顺手滑动鼠标,页面拖到了第一页。
屏幕上方出现霍大的“第一场”。
再往下看就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第一幕:女生坐在高一教室,无意间瞥到了坐在她斜前方的男生。”
无聊的开头,听上去就没意思。更别说拍出来了。但是我此刻,却像是着了迷一般的。脑子里全都是连续的,不断重复放映着的场景。
好像又回到了高一。
我和刚认识的寝室同学一起坐在最后一列的倒数三四排。
班主任在讲台上清点我们的军训服。
班上的同学大部分都到了。但因为不认识,彼此都很拘谨。教室里安静得有点诡异。
我从书包里掏出自己买的物理练习册,想趁着没事的时候,自己先自学一点。
班主任开始喊同学名字,上讲台去拿军训服。
“罗麦!”班主任虚弱又有点悠长的声音在教室回荡。
我看到第一组后面那个叫罗麦的男生从教室后走到讲台上了。
我一边看着习题,一边留意班主任喊到的名字。
前方传来男生嬉笑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我不自觉地皱起眉头,略带不满的情绪抬头想找到那位始作俑者。
视线不偏不倚落在了斜前方的那位男生。
男生正侧着身子面对着我跟后面那位男生说话。嘴角微微上扬,还拿出手机比划着什么。
阳光不偏不倚的落在他小麦色的肌肤上,像为他镀上了一层金麦色的光芒。高挺的鼻梁在阳光下像是打了一圈高光。
我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说法。但是当我回忆起那一刻,却发现我竟无从找出合适的词语来描述自己当时的心情。
就好像是,平静的湖面突然被几个调皮的孩子扔下来几颗小石子。声音不大,却打破了原有湖面的平静,泛起阵阵涟漪。
室友从前面推了我一下。我一回神,听到班主任略带不耐烦的声音在教室里重复着我的名字。
我脸一红,赶紧站起来,向班主任举手示意。
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时候,大腿不小心碰到桌角,发出了不小的响声。
斜前方男生也往我的方向看了过来。眼睛里还带着没有收住的笑意,淡淡一瞥。又悄无声息的移开视线,继续和后排男生低声说了几句后,转正了身子。
我小跑到讲台上拿好军训服,埋着头跑了下来。
不敢再多看一眼了。
没过多久,在宿舍偶尔进行的一次卧谈会中。我知道了他的名字。
陆回舟。很好听的三个字。
室友在宿舍提到他时,显然很兴奋。跟我们一起分享了关于他的好多故事。
例如,他成绩很好。是因为没参加分班考试才分到我们班,不然绝对是重点班的料。
还例如,他喜欢打篮球。隔壁班好像已经有女生悄悄送了他礼物。
但是这些,都抵不上。室友在宿舍里跟我们谈起他时,眼睛里藏不住的喜悦。
喜欢一个人,就算捂住嘴巴,喜欢也会从眼睛里偷偷溜出来。
我想,这句话果然没说错。
因为喜欢,从来都不是能藏住的。
“咚咚咚。”持续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回忆。我往后看,发现妈妈端着一小碗切好的芒果走了进来。
“妈。”我伸了个懒腰去,顺势叉起一块芒果塞到嘴巴里。
“我的姑奶奶。不端给你,就不吃。是不是。”妈妈轻捏了一下我的手背,责怪道。
“那也没办法啊!”我将头轻轻靠在妈妈的肚子上,撒娇似的摇了几下。
妈妈用手敲了敲我的脑门。我捂住被打的地方,佯装生气的盯着她。
妈妈又把我的脑袋轻轻的靠在她怀里。声音从我的头顶上方传来:“医院那边打电话了,我跟他们定了明天的手术。不能再拖了,思羽,明天必须去把牙齿的种植手术给做了。”
我靠在妈妈怀里,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咦?”妈妈身子稍微往前凑了一点。我抬头,看见她手里拿着我桌上打印好的拍摄大纲的那张纸。
“又要拍新视频了啊!”
我乖巧的点点头。
“这回,得,拍高中。需不需要妈妈友情客串哈!”妈妈笑着说。
“到时候再看吧。可能得需要您客串一下。”察觉到妈妈的愉悦,我干脆依着她的心意往下说。
果然,妈妈笑的更开心了。她放下纸,叫我赶紧去洗澡睡觉。
我应了声好。推着妈妈往门外送。
“您先赶紧睡。我爸在等您了。”
妈妈回头瞪了我一眼,脚步却不自觉的迈大了。
重新关上房门,我感觉身体有些乏力。
准备去衣柜拿好睡衣就去洗澡。这时,电脑微信的提示音却响了几声。
我重新回到书桌前,看到了前几个星期来台里的实习生王思思发来的信息。
“羽哥,那个微视频的演员我谈好了。颜值和年纪都很符合我们的要求。你看明天要不要约他们一起谈下费用的事情?”
王思思本来没有加入这个微视频项目。本来这个就是我私人的活,找的都是平日里交情不浅的几位朋友。碰巧,有次几个人凑在一起谈这个微视频时,被王思思听到了。打死也要加入。还向我保证,不要工资,充当免费劳动力。
我笑了笑,只得让她加入了。
看着王思思发来的信息,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羡慕她。年轻充满活力,原来是一件这么美好的事情。真的是久违了。
我坐下来,在输入栏输入了一个好字。
看来,这个觉是不能睡了。我看着还未完成的脚本,暗自下定了决心,在键盘上开始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