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之中，我感觉到了动静。
那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搅得我没有办法再睡下去。
我猛地睁开眼睛，朝四周看去，喝道：“谁在说话！”
屋内寂静无声，灯火已经熄灭，一片漆黑。
“阿爸，是我在叫你！其实我并没有发狂，也没有变成坏蛋！我没有想害你的。”角落里的大葫芦发出声音。
幽暗之中，贴在上面的黄符纸还在微微地颤动着。
我起身走了过来，发现房间散布淡淡的气息，像是形成了一个保护层，外面的人无法感知到里面发生的一切。
“你知道错了，现在要跟我忏悔吗？”我点了灯，走到大葫芦边上，“这房间里遍布你的气息，这是要做什么？”
我一下子便警惕起来，看来这大葫芦未必能封住萧雪生。
萧雪生的声音传来：“阿爸，我没有恶意，只是不想让第三者听到我们的对话，所以就隔绝屋内与屋外的气息连通。”
我停在大葫芦边上，道：“小东西，你可不要骗我！”
萧雪生乃是万千灵体化成的，有着强烈的求生欲念，它极有可能发现自己处境堪忧，想通过服软来打动我，以此逃出被囚禁的命运。
“若是你胡说八道，想欺骗我。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你自己掂量着吧。”我再三告诫萧雪生。
“不！阿爸，我没有这个念头。自从在蛇山洞厅分开之后，你让我好好照顾阿妈，我就从来没有忘记你的嘱咐。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阿妈很为难，她又让我回到你的身边，让我跟着你。”萧雪生声音非常地真诚，听不出有半点狡猾之处。
古梦符让萧雪生回到我身边？
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由地一惊，失声叫道：“发生什么事情，她怎么会让你回到我身边，难道不是我将你抓住的吗？”
我脑袋嗡地一声，之前感觉有些奇怪，但却说不出来，到底哪里奇怪。
现在看来，这当中确有隐情。
古梦符的变化太快太彻底。
她对我太过绝情，太过冷酷！
这种转变太奇怪了。
现在从萧雪生的口中，我能感觉到古梦符是有苦衷的。
萧雪生应道：“阿妈跟我说，她会跟你打架的。让我恶狠狠地，穷凶极恶地打你。然后阿爸生气的话，就会把我抓住的，这样的话，坏人就不会怀疑我到你这边来了。等到我到你这边，在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里，才能出来，跟你说话。我是故意被你抓住的……其实我要是用力挣脱，这个大葫芦是没有办法把我吸进来的。”
听到这里，我有些站立不住，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就坐在大葫芦边上。
萧雪生能创造一个与外界隔绝的空间。
这说明大葫芦无法压制它。
大葫芦是装蛊虫的。
并不是封鬼葫芦。
“阿爸，你没事吧，你没有摔跤吧！”萧雪生担心地问道。
我摆摆手，应道：“我没事！我只是感觉有些累，没有办法站着，就坐下来了。你接着说吧……”
萧雪生说道：“我与阿妈回到古家镇之后，我听了很多经文，阿妈跟我讲了做人的道理，告诉我善良的意义。我已经净化成一个好孩子了，不会再任由恶念控制了。但是为了让坏人相信，我必须要变得可怕起来。阿妈说，坏人非常狡猾，万分小心，要骗过坏人，就必须想办法的。”
萧雪生的声音变得很干净。
我点点头：“我就是被你骗了。我当初还犹疑过，要将你彻底震飞的，这样你就会消失得干干净净了。好在我想到将你收入大葫芦里。你阿妈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坏人非常狡猾！
要骗过坏人。
古梦符身上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萧雪生道：“阿妈跟我说过，她与你已经分开！你们注定没有办法在一起了，让我跟着你之后，不许有任何怨言！阿爸，你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分开呢……你们明明很要好，很相爱的……我年纪虽然小，但是我可以感受出来的。”
萧雪生并没有回答我，反而说出自己内心深处的困惑。
我愣了好一会儿，道：“我也不知道！可能人这一生，总是不会如意的。我也说不清楚……你现在还小，这些问题太复杂，你可能没有办法弄明白的。等到你长大以后，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我本想说，古梦符舍我而去，又想说两人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种种因素导致我们分开了。
可是话到了嘴边，我却收住了。
人生遗憾已经造就，我不想萧雪生多古梦符产生不好的看法。
也不想再回忆剖析这段过往。
“你不要觉得我还是孩子，无法理解人类复杂的情感。其实我比你们知道的要多，爱恨情仇，生临死别，我知道得比你们多。”萧雪生有些不高兴地说。
万人冢之中，有很多夫妻，也有各种生离死别的人。
萧雪生包涵了他们，兴许知道比我与古梦符要多得多。
我苦笑道：“既然你知道得要多得多，何不告诉我……到底是因何原因呢！”
萧雪生道：“人生来是自由的，但是无所不在枷锁之中。你们被各种枷锁束缚，没有办法真正地享受与追求爱情，所以你们注定要错过此生。不怪任何人，要怪就怪这个世界吧。”
人生来是自由的，却无所不在枷锁之中。
要怪就怪这个世界吧。
没想到萧雪生口中，竟然能说出如此有哲学味道的话语。
我有枷锁。
古梦符也要枷锁。
大家都背负着沉重的负担，没办法坦荡地活着。
像我与古梦符这样的人，本来就不该追求奢侈的爱情。这些东西，本就是奢侈品。
我有太多的负担，古梦符也有很多事情。
忽然之间，我泪如雨下，整个人失声痛哭起来，泪水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
在这个萧雪生营造的秘密空间里。
我泪如雨下，哭得撕心裂肺。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好像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哭。
我没有为自己而哭，也没有为古梦符而哭。
我只是忽然觉得很难受，只是想单纯地哭一场。
哭一场，简简单单地哭一场，将心灵深处的悲伤与抑郁全部带走。
将人生的无奈，世人的诽谤，以及忧伤的情绪，全部带走。
我终究错过了另外一种人生。
我终究错过了与古梦符相守一辈子的人生。
我曾经许下过盟约，但是永远也没有办法实现了。
我们注定错过此生。
此后一生，都将无缘了。
怨谁呢！
难道真要怨这个世界吗？
我苦笑着，我也不知道。
“阿爸，阿妈让我跟你说，她对不起你。她希望能有一段美好的记忆。如果能回到相逢的起点，她愿意与你光明正大地认识，而不是起源一场误会！”萧雪生说着说着，自己也跟着啜泣起来。
相逢的起点。
好像是多年前的月夜了吧。
还是土卵灵虫即将出世的时候，我体内的先天虫毒快要压制不住的时候吧。
回想起来，竟然过了那么久。
我擦了擦泪水，停止了哭泣，道：“小东西，不要说这些了，赶紧把你阿妈身上的事情告诉我。我的泪水已经流得够多了。”
萧雪生道：“关于九尾狐的事情，阿爸应该知道。有人说阿妈是九尾狐。阿妈本是不信的，但是有人拿出了证据。阿妈知道后，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这一点。”
我点点头：“然后呢！”
萧雪生道：“阿妈知道父母遇害的隐秘之后，便发誓要诛杀仇人。但是，以她现在的实力，她没有办法直接击杀！所以，她要想办法！”
我倒抽一口凉气，叫道：“所以她跟着空空儿，目的就是击杀空空儿吗？”
空空儿是何等聪明之人，古梦符此番跟上了空空儿。这完全是自寻死路啊。这根本就不会成功的。
这不是乱来瞎搞吗！
这样的选择，简直就是飞蛾扑火啊。
萧雪生道：“阿妈跟我说，空空儿害死她父母，并不是空空儿的主意。他只是执行者……杀了空空儿，不算是真正的报仇。她要找到下达命令的人，将那下达命令的人揪出来……这才是真正的报仇！”
我后背发凉，要找出害死古秀石与谢萍的罪魁祸首，空空儿只是执行者。
我倒抽一口凉气，古梦符这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啊。
我道：“她这样做，岂不是非常地痛苦，每一日都会过得非常艰难。”
古梦符要先取得空空儿的信任，然后才有可能接近下达命令的人。
而那个下达命令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夜魔。
或者是夜魔的另外属下。
总之这条路，不好走，一路荆棘，充满了危险，稍有不慎，就会浑身碎骨的。
难怪她见我的时候，便那般冷漠。
因为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已经决心开始复仇了。
萧雪生道：“阿妈说，他们不会杀她的！因为她是九尾狐，还需要她来做很多事情。所以说她是有机会的。她会等待机会的。她不会轻易死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