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老妪显然察觉到有人过来,转过来半个脑袋,斜眼瞪了一眼来到身后的柳云烟。
在黑衣老妪雪白凌乱的长发的遮掩下,柳云烟只能见到她四分之一个面孔,但这却足以令他看清对方的长相。
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她的鹰钩鼻,配上她蜡黄的面色,尖尖的下巴,猛一看去,简直便像一个深藏岩洞的老巫婆。
柳云烟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丑陋的老太太,不过,也幸而这样丑陋而又有特征的脸,让他对应想起黑色球体上显示的某个人来。
“你是……李婷秋?”柳云烟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李婷秋。
说真的,柳云烟真的无法将这个名字跟面前这张诡异的面孔联系到一起。照片上的她容貌虽然一般,但至少年轻,也不至于难看到这个程度。
人老了,又不收拾,或者也没法收拾,变成这样也是难免。
“李婷秋?”李婷秋听到自己的名字,竟是万分的迷茫。继而,她眼珠子猛地一轮,凌厉而可怖的目光直射柳云烟的面庞,尖声大叫道:“李婷秋?李婷秋!没错!我的名字!李婷秋!”她突然跳了起来,扑向柳云烟,尖利的手指向着柳云烟的脸面抓去,厉鬼一般地嘶吼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啊!是你!是你!原来是你害的我们!”
柳云烟见对方突然攻击自己,倒是丝毫不吃惊。之前遭受到天元老人的突然攻击后,他也是多长了个心眼,对面前的这个李婷秋也是有着极强的防备之心。眼见对方扑来,看似凶猛,实则毫无劲道,他也便放了心。
当下,他右脚向后退了一步,双手同时一抵,竟轻松抓住了对方的双手,喝声道:“住手!我对你并无恶意。”
李婷秋见双手被抓,忽然张开干瘪的嘴,露出白色的尖牙,便向柳云烟脖子咬去!
柳云烟身具神功,眼力与动作也是今非昔比,见此将双手猛地一送,继而反手一转,已将这老太太的两手拧到了背部,使她无法再对自己动手。
李婷秋大声哭嚎道:“放开我!你放开我!你这个恶魔!你杀了他们……你杀了我老公!你杀了他们所有人!一定是你!你一定是躲在这个鬼地方的凶手!你这个魔鬼!”
柳云烟听她言词,果然跟自己的猜测有些接近,当下沉声道:“我不是你说的凶手,更不是魔鬼。我也是被他们骗到这里的人。我跟你是一路人!”
李婷秋闻言一愣,盯着柳云烟,喃喃道:“你也是被骗来的人?跟我一路人?”
柳云烟见他情绪缓和,便道:“是啊!一路人。李婷秋,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你怎么来到这处悬崖的?”
李婷秋见他问起,眼中再现那种难言的恐惧,豆大的泪珠在瑟瑟发抖的面孔上流着,惊声道:“那屋里有鬼!那屋里有好多的鬼!好多、好多的鬼。我亲眼看着我家正明那样子慢慢的变老,慢慢的,变成了一副骨架子,变成了一把灰,变成了空气。他就这样消失了。他消失了!呜呜呜……然后我也变了!我也变了!呜呜呜——”
柳云烟看着她又害怕又悲痛的脸,倒是有些可怜起这个人来。他想象的出来,面前这个女人与他老公正明,在那些“神秘居民”的某种非人的攻击下,饱受着怎样的恐惧。虽然刚刚她还在攻击他,但毕竟也是受了惊吓,并没有对他柳云烟抱着什么恶意。他不觉叹了声气,手也放松了一点,将语气缓和了一些,道:“然后呢?”
李婷秋的面色又变得迷茫起来,道:“然后?然后……我也不知道啊!突然就来到了这个地方。这里是哪里?你告诉我!这里……是哪里!”她神情又变得激动起来,双手开始用力挣扎。
柳云烟急忙用劲抓住,死死制住他,喝道:“冷静一点!你好好想想,不用着急。”他忽然想起在跳身崖见到同样变成一个老妪的刘晴晴的时候,那丫头对他视而不见,继而便跳下了悬崖。也许,那个时候的刘晴晴,也是失去了记忆,失去了自我,所以也认不出他柳云烟的吧?
面前的这个李婷秋也是类似。他失去了自我意识,悄然来到了这处回天崖。只不过,回天崖毕竟不是跳身崖,所以她就这么呆呆地坐在这里,直到柳云烟来到她身边。
李婷秋挣脱不开,又柔和了下去,喃喃道:“冷静……冷静……我,我……啊!”她忽然睁大了眼睛,惊恐的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有一个声音,它一直在我脑海里转。‘人,总是要回到天上去的。’‘人,总是要回到天上去的。’……”
柳云烟听言,惊愕地道:“什么?”突然感觉到一股很不对劲的气息。
却听李婷秋继续道:“当我见到下一个人的时候,我便该回到天上了!啊!不!不……啊!……”
忽然间,她凄厉地惨叫一声,将柳云烟都吓得一哆嗦。继而,她的身躯竟逐渐变成了一副骨架子,变成了一把灰,变成了空气,飘向了没有尽头的远天。
“什么?这是……”柳云烟呆呆看着这一幕,这才明白到,回天崖原来指的是这个意思。他眼睁睁看着手上的这个人消失不见,只觉胃里一阵翻涌,差一点呕吐了出来。
下一个人。李飞云,不正是下一个人么?也就是说,这里本该是变老的李飞云过来的地方,但是因为赵青青的逃离,导致李飞云去了别处,可他柳云烟附身在李飞云身上,鬼使神差的来到此处。
换言之,是他柳云烟间接要了李婷秋的命!
想明此节,柳云烟只恨得牙痒痒,牙齿咬的“咯咯”直响。
他不禁想起了上一关死在自己怀里的梅若兰,想起了那种无助的恨意。恍惚间,梅若兰临死的眼神,与李婷秋无助的眼神,慢慢融合在了一起。
他缓缓站起身子,双手紧紧捏成了拳头。
“你们,取了别人的性命。你们……非要用这么狠的手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