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回去吧”
夏梦望着日渐老态的母亲有些不忍心。母亲比同龄人老太多了。她即将要去大学报道,母亲便便早早的起来为她收拾行李,做早饭。从眉角不难看出她的疲倦,可是她依旧乐呵呵的笑着。
突然,她望着夏梦左看右看,“你等我一下”
母亲一路小跑,跑到护栏那里,双手一撑便跨了过去,径直走进了一家商店。不一会儿,便提着一口袋零食跑了出来,可能是累了吧,这一次没有跨过护栏。她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她娇小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母亲一直都是一个很守规矩的人。夏梦看着母亲,眼泪很快就流了下来,她赶紧拭干了泪。怕母亲看见,也怕别人看见。
“给,都是你爱吃的,路上嘴里无味就吃一点”,夏梦接过母亲手中的零食点点头
夏梦望望火车站,“要验票出发了”
母亲眼神有些落寞,“在大学里,好好照顾自己,好好读书”
“知道啦~”
“那妈就走了”,夏梦点点头,母亲刚走了几步,又回头望着夏梦,“冬天的衣服带了吗?”
“带了的”
母亲轻嗯一声,点点头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
“外面不必家里,遇到事要与我说,我是你妈!”
夏梦咧开嘴笑了笑,点点头。害怕母亲再回头,便率先排队验票
等轮到她的时候,不禁回头看看母亲,她的背影混入来来往往的人里,再找不着了,夏梦便进去坐下,眼泪又来了。
九月的手掌拂去小溪夏日的狂躁,用心聆听着秋日的私语,温顺地弹唱着九月醉人的秋歌,惹得天空湛蓝高远,碧空如洗。
夏梦擦干眼泪,强迫自己笑着,笑望九月的轻风,泼墨出的一帧多彩的图画:紫红的葡萄美若玛瑙,黄橙橙的柿子高挂树梢,金黄的玉米咧着嘴笑,洁白的棉花仰面欢歌,“岁月静好,真好”
随后扬起头,任由初生的太阳打在她脸上,两行清泪冒了出来
“那天似乎也是有这样安静的太阳”
…………
“爸爸,这红绳子是干嘛的啊?”,夏为民一边认真的给夏梦系着,一边说到,“辟邪,保佑你平安的”
“那就多买两根,爸爸妈妈也要平安”望着一脸认真的夏梦,他忍不住揉揉她头
“小家伙越来越懂事了”,夏梦拂开夏为民的手,“我明天就五岁了,不小了”
夏梦伸出小手,将五个小指头分的很开,夏为民欣慰的笑了笑
夏梦随即又拿了两根,认真跟夏为民系着,“先跟爸爸系,回去再跟妈妈系”
刚一系完,就听到买糖葫芦的声音,夏梦一激灵抬头水汪汪的大眼睛干巴巴的望着夏为民
夏为民指着她的头没好气的笑了笑,“就爱吃糖,以后长蛀牙有你好受”
夏梦也只是乐呵呵,夏为民拿她没有办法,只好领着她去买糖葫芦
“砰”一声剧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夏为民赶紧将夏梦护在胸前,扭头望着身后的小区。
一股黑色的浓烟腾空而起,熊熊大火迅速蔓延,向四周肆掠而去,人群就像受惊的鸟群,四处奔散
夏为民镇静的拿起手机,“喂!我是夏为民”
“班长~”
“西南区,春江路,华东小区发生大火,立即出警”
随即电话一边传来警报声,没过多久就响起了火警声。夏为民轻舒一口气,安心不少
“呆在这儿,别乱跑”
说着就要往华东小区跑去,夏梦立马拉住
“爸爸,那里有大火,危险”
“知道”,头也没回甩开夏梦的手,一头栽进逃窜的人群,对夏梦的哭喊充耳不闻
几年之后,夏梦依旧不理解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逃跑,他偏要逆行
不一会儿,一位被大火熏的炭黑,衣服裤子鞋子都被烧焦的男子抱着一个小男孩跑了出来
小男孩大声哭闹要妈妈,男子没有理他,又一头栽进了火海
夏梦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呆呆的站在哪里,看着自己的父亲,跑出来又跑冲进去,不知疲倦单调重复,直到再也没出来,只留下一排血红色的脚印
现在她做梦,总会梦到父亲奔向火海的身影,开心而难过,落寞而憧憬
不一会儿,火警来了,他们也像父亲一样奋不顾身的冲进了火海,大火被熄灭了
烧焦的大楼里,浓烈的黑烟中,抬出一个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的男子
夏梦呆呆的看着,双脚不自觉的向他走去,还没等她看清楚,一张白布就将男子盖住了
“承德叔叔,爸爸怎么了”
担架旁边穿着火警服,强忍着泪水,拉着担架微微颤抖的男子,震惊的转过身望着夏梦,红肿的眼睛,透露出一丝慌乱,他赶忙挡在夏梦前面
“小梦,你怎么在这里啊?”
“爸爸怎么了,怎么躺在哪儿?”
杨承德故作轻松,笑到,“嗨~那不是你爸爸~”
“你骗我~”还没等杨承德说完,夏梦就打断了他,声音略带哭腔,“那就是我爸爸,我们手上都系着保平安的红绳哪”
杨承德一愣,舔舔嘴唇,声音颤抖,“你爸爸没什么,就是~累~累了”
“叔叔你怎么哭了~”
杨承德慌忙擦擦眼睛,“嗨~烟熏的”
夏梦轻哦一声,就要往担架走去,杨承德赶紧拉住她,“小梦是乖孩子,别打扰你爸爸休息”
夏梦乖乖的点点头,“你在这里等叔叔”
杨承德走到担架旁,“妈的,你个混蛋,你怎么能让你女儿~”,他紧紧的抓住白布,“都不许跟老子哭,要哭滚回去,别在他女儿面前~”
所有的消防员,擦干眼泪,咧开嘴难看的笑着
“快走~”
夏梦傻傻的望着他们将她爸爸抬走,她不知怎么了心里一落空,撒开腿跑过去,被杨承德一把抓住
“妈妈哪?”
夏梦呆呆的望着爸爸被抬上救护车,“在家呐!”
“那能陪叔叔去嘛?”
夏梦扭过头,眨眨眼睛,“哦~好的”
杨承德拉着夏梦的手,而夏梦始终看向身后救护车,直到它消失在街头
这一幕成为了她对爸爸最后的记忆,她每天晚上强迫自己做同样的梦,梦中尝试各种幻想。然后梦醒,然后落泪,然后,“大火吃了我的爸爸”
“妈妈,承德叔叔来了”
从厨房里走出一个系着围裙的美妇,她邹着眉头看着明显出过任务的杨承德
“小梦先回房间,叔叔有事跟妈妈说”
夏梦乖巧的点点头,见夏梦回到房间里,赵洁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穿着警服就往我家里跑”
望着眼前的赵洁,杨承德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头不停的磕着地
“嫂子~”
赵洁如同雷击呆在那里,手中的菜刀啪的一下摔在地上,久久不语
透过门缝的夏梦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之后每晚她走过母亲的房间,都能听到哭泣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就被叫醒,今天本应该是夏梦的生日,她却被套上黑色礼服,胸口别着白花
这一天,天上下着蒙蒙细雨,乌黑的云压着所有人抬不起头
一片公墓旁,赵洁抱着夏梦,身边的人皆着黑衣,当夏梦亲眼看着父亲身着警服的黑白照片摆在墓碑前时,她突然感觉自己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
“爸爸,我要爸爸~”
夏梦拼命的想要挣脱赵洁的怀抱,张着手想要抱住那张照片
赵洁死死的抱住她,夏梦的哭闹越来越大,扣动着所有人心弦,一向以坚韧著称的杨承德都没忍住。不少人,已经大声哭了出来,而赵洁红肿的眼睛里,硬是没有掉下一滴眼泪,紧紧的抱住夏梦,死死的盯住那张黑白照
从此家里少了一个人,门前多了一块烈士家属
一对夫妇牵着一个小男孩,站在不远处,夏梦悲伤的哭闹,也让他们潸然泪下,男子蹲下身,面前对着小男孩
“从今天起。。。。。”